狮子凹的年 疏泽民

回乡路，公交一线牵

午后的冬雨下得热烈而又认真。我撑着伞，背起行李，开启回乡之旅。

以往回故乡过年，我乘坐桐城至铜陵的长途大巴，在金社转车。但这次却不，先是乘坐201路城乡公交抵达跃进站，步行约三十米，登上由麒麟镇开往枞阳县城的101路公交。

这天是腊月二十九，枞阳至麒麟城乡公交首次开通。坐在崭新的公交车上，望着洁净而空旷的车厢、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白墙红瓦，望着途中陆续上车下车的乘客一张张喜悦的笑脸，联想到在麒麟转车时的望眼欲穿已成为历史，感慨万千。着一篮子鸡蛋上车的老大娘笑着说，通了公交，城里乡下两头跑，跟去自家菜园一样方便喽。老大娘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定时发车，再也不用为等不到班车或等到班车却不走而发愁了。

在会宫岔路口换乘枞阳至铜陵大桥的快8公交，到金社站下车，准备换乘小面的回家，却接到侄子的电话，说已将车开到会宫。得知我下车后在路边等候，侄子原路返回，载上我，沿着011乡道一直开到狮子凹。

一百多里路，换了三次城乡公交，不足10元钱。回乡路，城乡公交一线牵，方便又快捷。

除夕夜，邻里互拜年

大年三十，大哥到五里外的镇上，买了一条十几斤重的胖头鱼。大哥说，本想买鲢子，跑了几趟，都被别人不问价就抢走了。鱼太大，得用斧头砍。从北京回来过年的小侄女婿撸起袖子，刀斧并用，切成鱼片，煮了一锅酸菜鱼，让我们在乡下老家，也能尝到城里的美味。

在我的记忆中，大年三十是很忙的。但是现在却不。很多食材，都可以在乡下超市里买到，甚至快递到家。吃过中饭，贴过春联，庄子里陆续响起祭祖的鞭炮。大哥家也一样，祭过祖，板栗烧鸡、牛肉烧萝卜、烤猪手、泡椒鸡爪、三鲜锅、红烧鱼等年味菜摆上桌，白酒、红酒、啤酒、米酒，还有侄外甥女自制的鸡尾酒摆上桌，大家各取所需。一家人围桌而坐，边吃边喝边聊，其乐融融。

吃过年夜饭，我客串到三百米外的妹妹家——一座名叫茅草凹的村庄。妹妹家灯火通明，一桌人在打牌，两三桌人在围观，嗑着瓜子，满脸喜色。手上的瓜子没嗑完，大门又被推开，手捧茶杯的邻居一家三口，伴着欢笑声一起挤进屋，向妹妹、妹夫问好。我有点纳闷，他们为什么不在家里看春晚？妹妹说，庄子里十来户人家，一年难得见上面，三十晚上相互走动，提前拜拜年问声好，唠嗑唠嗑，乐呵乐呵，比春晚有意思多了。妹妹还说，大年三十相互拜年，是庄子里的保留节目，要不，你和我们一道，到屋后人家走一走，和他们打几牌“点五”？

“点五”是我小时候常玩的扑克游戏，现在却忘了。但是，故乡的亲友没有忘。虽然春节一过，他们又像候鸟一样，四散飞到远方筑梦，但他们不忘家的方向，不忘睦邻友好，不忘乡风乡情，只要“过年”的集结号一吹，又齐刷刷地飞回，把寥寂的村庄变成热闹的都市。

正月里，小车停满院

故乡没有“初一不出门，初二拜新灵”之说，初一初二照样走动，尤其是正月初二，村道上尽是返乡的外地牌照小轿车，游鱼一样穿梭，好不热闹。

庄子里的小轿车也是一辆接着一辆，停满了门前的晒场，停满了农家小院，停满了山边小道。这些轿车大多是远道而来，后备厢里塞满了拜年的礼物——白酒、牛奶、糕点，还有礼刀肉。贵重一点的，还有香烟、苹果。车门打开，钻出红红绿绿一身时尚装的来客，从后备厢里拎出礼品，进门拜年。

大哥家很热闹。母亲骨折后卧床，后来双目失明，大哥在家照料。母亲在，家就是同心圆，我们便是不同轨道上的星球，围着太阳转。妹妹一家三口、姐姐家儿子媳妇、二哥家女儿女婿、大嫂的弟弟妹妹，分别开着私家车过来。大哥一心留他们吃顿饭，可他们放下礼品，就匆匆赶往下一家。这些年来，拜年方式也在变，以往“拜年拜到初十边，打牌喝酒一整天”的情景已经不见了，客人接过主人递来的香烟，喝一口热茶，吃一只炆蛋，就算礼节到了，双方也不再过多客套——大家都忙哩。

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大嫂的弟弟。小时候，他是很调皮的。虽然没考上大学，但他有志气，有闯劲。先是打工，后来跑推销，再后来自主创业，闯出一片广阔天地，业务做得风生水起，产品销往国内外。现在他和他的儿子分别是北方某市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杰出青年”。我打开微信看到他们公司成立十周年庆典视频，想让他聊聊创业的艰辛，他却淡淡地笑着：不值一提。仅一句不值一提，却让我肃然起敬。

因为要值班，初四下午我便返程。从回乡到返城，转瞬间，年就过完了。我知道，年虽然走了，但味儿却留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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