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呼唤

□吴志龙

在银塘路上，有一方狭长的水塘和一片低矮的山丘，依偎着塘后就是一片畈田，零星地穿插在山洼间，沟塘畔。越冬作物常种的就是油菜。春风三月，山上林木渐翠新绿初生，油菜花就会铺展一片金黄。

庄稼人种油菜，要的是结籽，而菜花纯粹是个意外，哪个生活在农村的没见过菜花，哪个春天没有菜花？

古人吟诵花的歌赋中查找油菜花，还真的不多，而桃花、杏花、梨花等等，那可以说是海量的。倒是乾隆帝写了首《菜花》：“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乾隆帝也只是说它“民用”功能，就是油菜籽可榨油，他讲了句大实话，说油菜花不是闲花野草之流，在他眼里，油菜花也只配和闲花野草相比，远非牡丹、桃花、梅花之辈，只是比闲花野草要好一点点罢了。

可是，油菜作物受节气、天气的影响极大，是望天收的作物，花闹闹的油菜花，一场无来由的冰雹、大风、急雨都能摧残它，一夜之间就可能残花败叶，落花流水，收成会大受影响。

油菜很顽强，每到春三月，自会黄花遍地。

就说这油菜花的花期吧。《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做了一个油菜花专辑，非常有意思的是，文章将油菜花比作候鸟，金黄色的。每年春天，油菜花自南向北，缓缓掠过中国辽阔的原野。每年1月到8月，油菜花旅行，路途遥远，从海南岛到内蒙古北部的呼伦贝尔，长途跋涉了30多个纬度；从东部的长江口到新疆的昭苏，横跨40多个经度；还有艰苦地攀登，从东南沿海平原，登上海拔4000多米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一幅油菜花开图上的整个中国，插满了油菜花热烈的旗帜。

说油菜花美，美到什么程度呢，最佳旅游地推荐名单中，离铜陵最近的地方当为江西婺源和江苏兴化了。往年我就有同事驱车自驾前往这两地，说是看看油菜花，我曾打趣他们，农村里人谁看这，谁家房前屋后不种上几分地？油菜花都是给城里人看的。后来我想想，都说这两地油菜花好看，定是有原因的，也是说各自有它们独特的看点。比如在婺源，江南独有的徽派民居粉墙黛瓦，古树山野，田园冈冲，晓风炊烟，起伏错落的地势，立体多层次的观感，确是好看。比如在江苏兴化，里下河地区的湖圩区内，千岛样式的垛田，河荡密布，阡陌交通，形如花海，虽是平面观感，却因水灵气活，蓝天白云下花深入眼，倒也与众不同。

有人说，油菜花能上升到美景，油菜花能办成一个文化艺术节，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一群摄影朋友帮了忙。每到油菜花开时，摄友们纷至沓来，直接的间接的，将这铺天盖地的黄色从农村接到城市，一幅幅金黄色菜花夹着油绿麦苗的图景，印入人们的脑中，说是惊叹这些美景，一些美好的字词蹦出来，纯粹，纯洁，热烈，灿烂，希望……

我们的小城也办油菜花节了。从枞阳独特的地形地势说开。域内山峦众多，虽高不过几百米，难言巍峨高大，却险峻奇特自有非凡之处。连绵十余公里的岱鳌山，九峰如笋，宛如巨鳌，其四周山间谷地开遍油菜花，恰胜龙游花海；素有“山浮水面水浮山”胜景的浮山，四时景异，而当三月菜花黄遍，环山脚而成丝带状的黄绸缎环绕着，浮山竟成了一座盆景，夕阳西下时，这漫山的金黄谁能分出是夕阳还是菜花？春江水暖，我曾待过三年光阴的江堤殷家沟，那片江外滩地，林立的意杨林还是光着枝条时，满地的油菜热闹地亮出金黄，金黄如带，江水如带；当然更有沿G347这条百里花廊，沿江沃野田畴，是优良的粮油基地，种植面积广大，说是花海一点都不为过，游人误入深处时会迷路的，记得有年三月陪上级踏勘土地整治项目，其时正值花市，眼前花海深深，同行人被感染，直说：这样的花景不比婺源的油菜花差呀，还花钱跑到外地看油菜花，花冤枉钱了。有意思的是，几年后，我们自己办起了油菜花节，这下就真的不用花钱也能欣赏到美丽的油菜花了。

如此说来，枞阳除有丘陵之地，亦有圩湖之势，可以说概二景而成一统，是为特色，也是枞阳的油菜花集众优而自成势，如此，油菜花节有了更广、更大众的基础。不过，除此外，应有更深的打算，比如经济，比如文化。

经济和文化应是艺术节这架天平的两块托盘吧，犹如鸟儿的两翼，我想各类艺术节都绕不过这两块，所谓常说的“搭文化台，唱经济戏”吧。打个不很恰当的比方，把油菜花比作文化，那油菜籽就算是经济了。

想起杨万里的诗句：“儿童急走追黄蝶”，我倒愿意将黄蝶比作油菜花，儿童就是各地的主政者，他们都在追逐着油菜花，从深秋时的播种，生长期的管理，直至花开时的礼赞，恰似“飞入菜花无处寻”。让我欣喜的是，枞阳的油菜根植于枞川大地深厚的文化土壤里，因枞川文化的厚重，油菜花由嫩绿黄而盛开为金黄，因枞川文化地呼唤，油菜花呈现出金色的觉醒而更为宝贵。

田野里，满目菜花黄，蜂飞蝶舞间。我猜想，蜂儿像是听见了油菜花开的声音，我仿佛也听到了这一声声地呼唤，这是枞阳崛起的声音，像是金色的号声，辽阔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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