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湖中的老围屋

老围屋近影。湖中渔人。湖心岛。在曲樟乡的六湖水库（南段）中，有一幢长期浸泡在水中的老围屋，屋顶已坍塌，然城墙很坚固，直至今日依旧傲然独立，可称之为“坚强楼”。

那幢老围屋，原来是豪沃村一座标志性建筑，具体建于什么年代无从考究，但从其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清朝末年的“杰作”。六湖水库建成蓄水后，便一直泡在了水中，无人再拾掇，但不管时光如何流逝，湖水如何漫浸，它还是不惊不乍，安稳自如。

六湖水库未建成之前，这一带原来是大廉山腹地的山谷地带。这个山谷地带由六个湖泊、十几座村庄和一溜儿的良田构成，风光旖旎，桑田阡陌，人们称之为六湖垌，是客家人的聚居地之一。此六湖为赤子湖、养珠湖、官塘湖、深湖、青湖和黄泥湖是也。南北走向的六湖垌，被迁居此地的客家人开辟成美丽富饶的家园。

依照客家人聚集而居的习惯，也为了抵御外人的侵扰和土匪的抢劫以及防患猛兽的伤害，每一处客家人都会下血本建造坚固的围屋来居住，凭此保护族群的休养生息和繁衍壮大。六湖水库中的那幢“坚强楼”，也不例外。

不单是六湖垌，在客家人聚居的每一座村庄，都建有像泡在水中那样的老围屋，样式各有不同。现在是太平盛世了，村庄的住房推陈出新，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些老围屋的痕迹，诸如遗弃的城址、坍塌的城墙、孤立的门楼等等，在客家乡村还是可以随处寻觅到。

客家人的老围屋，建造风格很别致。在没有大量青砖的情况下，根据驻地的具体条件，就地取材，用最经济而又最实用的方法，建起了最坚固的房子。那种生土建筑的围屋，其建造用材很简单，就是用黄泥、河沙、石灰，再加上少量的糯米饭、板糖，按比例翻拌均匀，用木板做固定的模具，将翻拌均匀的用料倒进模具里，一边倒料一边洒水一边夯揰，宽厚的基础和城墙就是如此夯揰起来的，架上桁条、桷子，砌好屋脊，覆上板瓦、筒瓦，围屋就盖成了。

如此夯揰建筑起来的围屋，工艺看似简单，平淡无奇，甚至有点儿戏，其实里面的“技术含量”可不低，用料的比例、墙体的厚薄、夯揰的力度、气温的高低等等，都得拿捏到恰当处。夯揰起来的城墙，待其墙体风干后会变得坚固异常，任凭斧凿锄挖也奈何不了。这种充满客家风情的老围屋，可谓是客家人独步天下的“祖传秘籍”，也是建筑史上的一大创举。

而那在水中的老围屋，从图片里我们可以看到，那幢老围屋起码有一半的主体是泡在水下的，至于泡在水下的围屋是一座城，还是一处配有厢房的院落，或者仅仅是一幢孤立的楼房，没人知晓。我问过开游船的船老大，他也摇摇头，说不知道。我斗胆猜测，依照客家人建造围屋的习惯，起码也是一处多进式的围城，可能是三层建筑，露出水面的部分是最高的一层，也就是瞭望所。在围城遭遇土匪围抢时，在上面瞭望的人发现情况后，给下面发指令以抵御。

依照本地客家围屋的建筑年代推断，那幢泡在水中的老围屋应该超过百年历史。那么，它泡在水中的时间又有多长呢？据《合浦县志》载，六湖水库（连接旺盛江水库和小江水库）是1958年10月正式动工，至1960年5月建成、蓄水、投入使用，依此推算，水库建成至今已将近六十年。在水库动工之前，生活在这里的六湖垌人，响应上级党委、政府的号召，相当一部分人已经迁离，被安置到别的乡镇，远离了故土。待六湖水库建成后，豪沃村原有的建筑物都泡在了蓄水线以下，唯独遗留下那座围楼还“崭露头角”。水面浩浩，无遮无掩，围楼孑然独立。它孤零零地瞭望着整个水面，瞭望着不断改变的世界。

游船越来越近了，我可以看到，遗世独立的那座老围屋，屋顶早已坍塌，墙体还是屹立不倒，多事的鸟雀还把吃了树籽后的屎拉到墙体上，不知不觉间长起了两棵榕树，榕树的根须紧紧地包裹着墙体，一荣共荣、一衰俱衰。

船老大将游船开近了老围屋，还减速转了一圈，让我们细致地拍照。老围屋斑驳的墙体都看到真真切切，墙体上的窗户、枪眼，跟我们老家围屋的布置，是一样样的，主要用于瞭望和防御。榕树的根须还扎进了枪眼和窗户，起到结扎篱笆的作用，老围楼不轻易倒下，可能跟这两棵榕树的“帮忙”有很大的关系。

那一幕，让我想到的不是旧迹与败落，而是杨万里那句富有情意的诗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把它叫做“坚强楼”，一点也不为过。

在世人的眼光里，就算是青砖或者石头砌起来的房子，在水中泡了近六十年，也该土崩瓦解了。而这种用最简单的材料、用最原始的建筑方法夯揰而成的老围屋，却依然傲立水中，让人赞叹不已。（作者为教师，北海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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