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丹心尽汉臣 温庭筠《苏武庙》赏析

刘学锴

苏武⑴庙

【唐】温庭筠

苏武魂销汉使前，古祠 ⑵高树两茫然。

云边雁断⑶胡天月，陇⑷上羊归塞草烟。

回日楼台非甲帐⑸，去时冠剑⑹是丁年。

茂陵 ⑺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⑻。

注释

⑴苏武：汉武帝时出使匈奴被扣多年，坚贞不屈，汉昭帝时始被迎归。

⑵古祠：指苏武庙。茫然：茫然不解。

⑶雁断：指苏武被羁留匈奴后与汉廷音讯隔绝。断：一作“落”。胡：指匈奴。

⑷陇：通“垄”，陇关。这里以陇关之外喻匈奴地。

⑸甲帐：据《汉武故事》记载：武帝“以琉璃、珠玉、明月、夜光错杂天下珍宝为甲帐，其次为乙帐。甲以居神，乙以自居。”“非甲帐”意指汉武帝已死。

⑹冠剑：指出使时的装束。剑：一作“盖”。丁年：壮年。唐朝规定二十一至五十九岁为丁。

⑺茂陵：汉武帝陵。苏武归汉时武帝已死，此借指汉武帝。封侯：封拜侯爵。

⑻逝川：喻逝去的时间。语出《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里指往事。

赏析

温庭筠（约812—866年）唐代诗人、词人。本名岐，字飞卿，太原祁（今山西祁县东南）人。工诗，与李商隐齐名，时称“温李”。后人辑有《温飞卿集》及《金奁集》。苏武庙《苏武庙》是一首咏史诗，是唐诗中的名篇之一。

苏武是历史上著名的坚持民族气节的英雄人物。武帝天汉元年（前100年）他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多次逼降，他坚贞不屈。后被流放到北海牧羊，直至昭帝始元六年（前81年）才返回汉朝，前后长达十九年。此诗是作者瞻仰苏武庙时所作。全诗借凭吊古迹而致慨，遥念先贤，启迪后进，感情极为真挚。艺术方面，其一，在有关时、空描写方面，诗篇深得纵横捭阖、驰骋自如之妙；其二，灵巧、活泼的用典，使诗歌更加情思永，耐人寻味；其三，灵巧的对仗，增加了诗歌的绘画美。

“苏武魂销汉使前，古祠高树两茫然”两句分点“苏武”与“庙”。第一句着笔就写苏武突然见到汉使，得知他已经获释可以回国时悲喜交加的激动心情。汉昭帝时，匈奴与汉和亲。汉使到匈奴后，得知苏武尚在，乃诈称汉朝皇帝射雁上林苑，得苏武系在雁足上的帛书，知武在某泽中，匈奴方才承认，并遣武回国。首句是想象苏武初次会见汉使时的情景，有辛酸的追忆，有意外的惊愕，悲喜交加，感慨无穷，种种情绪，一时奔集，难以言状，难以禁受。“魂销”二字栩栩如生地描绘出苏武当时内心与外在的非常情态，深刻地显示出其思国若渴的爱国精神。第二句由人到庙，由古及今，描绘眼前苏武庙景物，写出苏武庙苍古肃穆，渲染出浓郁的历史气氛，透露出诗人崇敬的追思之情。

三、四两句转入对苏武当年生活的追思缅想。“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描绘的是两幅画，来追忆苏武生前的苦节壮举，怀念苏武崇高的爱国精神。上一幅是望雁思归图，不仅叙出了苏武被流放北海时与国音讯断绝的史实，而且表现出苏武只要一息尚存就念念不忘故园，每天希望鸿雁传书于国、直盼到月上中天的爱国忠心。下一幅是荒塞归牧图，形象地展示了苏武牧羊绝塞的单调、孤寂生活。

“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两句写苏武“回日”所见所感。第一句说苏武十九年后归国时，往日的楼台殿阁虽然依旧，但武帝早已逝去，流露出一种物是人非、恍如隔世的感慨。史载苏武“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第二句说回想当年戴冠佩剑，奉命出使的时候，苏武还正当壮盛之年。“甲帐”“丁年”巧对，向为诗评家所称。

“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末联集中抒写苏武归国后对武帝的追悼。汉宣帝赐苏武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武帝已经长眠茂陵，再也见不到完节归来的苏武封侯受爵了，苏武只能空自面对秋天的流水哭吊已经逝去的先皇。这种故君之思，是融忠君与爱国为一体的感情。最后一笔，把一个带着历史局限的爱国志士的形象，更真实感人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晚唐国势衰颓，民族矛盾尖锐。表彰民族气节，歌颂忠贞不屈，心向故国，是时代的需要。杜牧《河湟》诗云：“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温庭筠这首诗，正塑造了一位“白发丹心”的汉臣形象。 （B）（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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