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燕堂里蒙城县令苏舜钦 ◎杨本科

在中国文学史上，苏舜钦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在文学理论上，他和穆修共同提倡“任以古道”；在创作上，他诗风豪迈雄肆，针砭时政，与宋诗“开山祖师”梅尧臣合称“苏梅”。苏舜钦于景祐元年考中进士，而后出任蒙城县令。

上任以后，苏舜钦将蒙城县衙后堂命名为“清燕堂”，现在“清燕”有人将它解释为“他立志以先贤庄子为榜样，做个清正廉明的县官，像涉水衔泥的燕子，勤于政务，于是在县署后堂立匾曰‘清燕堂\’堂前立碑‘清燕新碑\’。”这是不对的，“清燕”一词在宋诗当中并不少见，《汉语大词典》也收录了这个词语。

“清燕”亦作清宴，有两重意思，一是清闲，《汉书·刘向传》即有：“愿赐清燕之闲，指图陈状。”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洪景卢编唐绝句》也有：“孝宗从容清燕，洪公迈侍。”二是宴请，如苏轼的《送将官梁左藏赴莫州》：“葛巾羽扇红尘静，投壶雅歌清燕开。”

我想，苏舜钦命名为“清燕堂”的意思大概是“清闲”，因为宋朝时期，蒙城靠近京城，又是高皇后的老家，想来应该是政通人和，民风淳朴，因而杂务不多。

所以当王安石到蒙城的时候，提笔写了《蒙城清燕堂》一诗：“清燕新碑得自蒙，行吟如到此堂中。吏无田甲当时气，民有庄周后世风。庭下早知闲木索，坐间遥想御丝桐。飘然一往何时得，俯仰尘沙欲作翁。”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一层意思，毕竟苏舜钦是很喜欢喝酒的，也因此惹祸上身。

苏舜钦的爷爷苏易简官至参知政事，父亲苏耆官至工部郎中，是名副其实的“官三代”，加上自己也有才，因此胆子很大，朋友很多。他二十一岁的时候，以平民身份到登闻鼓院上疏，将干旱、洪水、春雷等一系列自然灾害或反常的自然现象归结为纲纪隳败、政化阙失，而皇帝又闭目塞听，建议皇帝正心、择贤。用苏舜钦的话说，皇帝如果能够“既勤俭，辅弼、台谏又皆得人，则天下何忧不治，灾异由何而生”？

范仲淹与苏耆同朝为宦，又很欣赏苏舜钦的才能，就举荐他监理进奏院。现在我们读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开篇便是“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也是在这一年，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进奏院宴饮事件”。

进奏院是地方派驻京城的办事机构，进奏院置有进奏官，向朝廷报告本镇情况，呈递本镇表文，向本镇及时报告朝廷及其他各镇情况，传达朝廷诏令、文牒，所以理论上来说，会有很多草稿、废纸之类。庆历四年秋季，祭祀神灵结束以后，苏舜钦与右班殿直刘巽就处理了一批废纸，所得的钱照理来说当然是“公钱”。苏舜钦用这笔钱请朋友们吃了一顿饭，其中就有曾任亳州知州的吕溱，其间还喊了妓女陪侍。

结果这件事情传到了御史中丞王拱辰的耳朵眼儿里，苏舜钦的岳父杜衍，跟范仲淹和富弼关系很好，就导致王拱辰在朝中没有话语权，而这顿饭给王拱辰找了一个绝佳的理由。王拱辰让他的下属鱼周询弹劾苏舜钦，并借机动摇杜衍在朝中的地位。

事情不大，可是“监守自盗”的罪名可不小，最终苏舜钦和刘巽被削职为民，参与宴请官员被流放四方，王拱辰因此得意地说：“我一网打尽天下敌啊”。

庆历八年，苏舜钦在湖州长史任上去世。《宋史》对他评价颇高：“舜钦数上书论朝廷事，在苏州买水石作沧浪亭，益读书，时发愤懑于歌诗，其体豪放，往往惊人。善草书，每酣酒落笔，争为人所传。及谪死。世尤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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