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脚步声

◇彭应钦

我们厂的家属宿舍，楼房是上世纪末修的那种筒子楼，七层，无电梯。一层楼两户人家，一个单元十四户，我家住五楼。

房子不隔音，住户们进出门的关门声和上下楼梯的脚步声很响。居住近二十年，在十四户邻居的脚步声中，我能分辨出妻子的脚步声。

妻子勤劳朴实，热情善良，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我俩一起逛菜市，一起下厨，一起搞卫生。闲下来，她看电视连续剧，我看书、写作，退休生活有滋有味，和谐且充实。

有时妻子一个人出去购物或办事，时间久了，我难免牵挂。但只要楼梯口一响起那熟悉的脚步声，我的心就踏实了。那有节奏的声音由远而近，二楼、三楼、四楼，于是，我放下手中的一切，把门打开，妻子正好出现在门口。尽管她已大汗淋淋、不断喘气，但脸上依然挂着柔柔的笑意。我赶快接过她手中的大包小包，让她休息。

妻子温婉娴静，对我体贴有加。退休后，我坚持业余写作，操作电脑的时间较长。寒冬腊月，夜深人静，当我沉浸在文章的构思中时，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递到了我手上；夏日炎炎，唇焦口燥，当我废寝忘食地敲打键盘的时候，一杯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清茶放到了电脑桌上。没有甜言蜜语，相视一笑，甜蜜温馨。有时我在电脑前坐久了，她会提醒我起来活动活动，见我没反映，她会悄悄地来到我身后，给我按摩肩膀。妻是我文章的第一个读者，文章发表后，她最先与我分享快乐 。

妻子体弱多病，腰椎、肩椎、颈椎都有问题，血压低，还患有眩晕症，一年四季难得有几天没有病痛的日子。七月中旬的一天，受朋友之邀，她去参加葡萄节，我因忙于诗词学会审稿没有去。那天气温高达37°C，我很担心她的身体。时值中午，她打电话说：天气太热，要提前回家。我在家里等她。

终于等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但仔细一听，声音有些异样，不像以前那么有力，那么响亮，节奏也更缓慢。我意识到了什么，赶快出门下楼，在三楼接到了妻。只见她扶着栏杆，满头大汗，脸色难看。我赶紧把她搀扶到家，她说她头晕、恶心。接下来，她不停地呕吐，我知道她多年未发的眩晕证复发了。事不宜迟，我立即叫车把她送到医院。

在医院，妻一直头痛、恶心、呕吐，连打两针，连输五瓶液，未见好转。我心急如焚，失魂落魄，握着她纤细的手，看着她憔悴的脸和越来越多的白发，心中默默祈祷……还好，经抢救，妻转危为安。

妻子康复后，因四岁多的孙子无人照料，前几天她到成都带孙子去了。我因写作上的事，没有一起去。我的身体还硬朗，生活能够自理，一个人的饭菜做起来也很简单。妻临走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冰箱内什么都有，并吩咐我缺什么就去买什么。妻到成都后，每天都要打两三次电话：吃饭没有？吃的什么？睡午觉没有？电脑桌前不要坐久了，晚饭后要出去散散步……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一杯清茶，看看书，写写文章，还很惬意。开头一两天还觉得没什么，日子久了，总感到那里不对劲，看书不专注，写文章思绪混乱，孤独、空虚，一阵阵袭来。常言说：“公不离婆，秤不离砣。”“老伴，老伴，老来之伴。”一点不假。

尽管我与妻有时也会发生口角，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有时为电视里的事看法不一致，也争得面红耳赤。但冷静片刻，一个微笑，一句暖人的话语，就尽释前嫌、烟消云散。离开了，才知道两个相爱的人长相厮守是多么幸福，人世间有什么比白头偕老、相依相恋更为珍贵呢？

妻子到成都才一个星期，我我觉得她像离开了很久很久，很久没听到楼梯上那熟悉的脚步声，很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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