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驱之路 一睹民国留法潮中的艺术家群像

厐薰琹《苗族之舞》 纸本墨彩1949年吴作人《纤夫 》 布面油彩 1933年胡善馀《美人蕉》 布面油彩1942年赵无极《1.12.64》 布面油彩 1964年刘海粟《巴黎圣心院》 布面油彩 1931年吴大羽《无题-19》 布面油彩 1980年常书鸿 《客厅中的姐妹》 油彩画布 1936年

□文/品鉴

近日，“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1911-1949）”大展在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启幕。据悉，此展由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主办，聚焦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艺术家留学法国的艺术现象，梳理了20世纪早期中国艺术史的具体个案，树立起一代留法艺术先驱的群像，展出了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常书鸿、吴大羽、常玉、潘玉良等一大批艺术家的精彩作品，让观众一饱眼福——

树立起留法艺术先驱的群像

展现一份份真切的爱国情怀

留学（包括游学）是19世纪末20世纪上半叶兴起的中国历史尤其是文化史中最富时代特征的现象之一。中国近代的留学运动始于1870年，此后，从清末至新中国成立之前，公派、自费出国的留学生人数众多，他们在政治、经济、军事、思想、文化、美术等各领域研习精进，归国后贡献了巨大力量，做出杰出贡献，成为众多领域的先驱者和奠基人。

具体到美术领域，留法艺术家诸如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颜文樑、常书鸿、厐薰琹、吴大羽、常玉、潘玉良等等，大多选择在法国巴黎高等美术专科学校学习，以油画、素描、雕塑为主要研究科目。他们在这里既接受了西方学院派古典主义、现实主义、写实主义美术教育，也带回了西方现代主义诸流派，为20世纪中国美术带来了传统书画体系之外的油画、雕塑、素描、色粉、水彩等新的美术类别、新的美术观念，甚至与之相关的新的生活方式，从而成为活跃在中国20世纪上半叶的重要群体之一，奠基、开拓、改变、丰富了20世纪上半叶中国美术事业。

尤其在20世纪上半叶中国美术转型的历史节点上，留法艺术家们选择了中国美术由传统走向现代的发展之路，从而成为20世纪中国美术现代性文化诉求的先驱者和践行者，成为中国美术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奠基者、开拓者。

无论是那些倾向于西方学院派古典主义、现实主义、写实主义探索的先驱们，还是那些接近西方现代主义诸流派的现代性诉求之路的前行者们，都殊途同归，共同推动了20世纪中国美术基本面貌的形成与发展。

留法的中国艺术家学成之后，一部分留在法国，成为中法艺术交流的直接推动者，大部分选择了回国报效，尤其是在抗日战争的烽火硝烟中回到国内，爱国之心让人感动。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到法国之后，吴冠中先生毅然踏上了归国的征程。在回国之前，他给他的老师吴大羽先生去信说：“艺术的学习不在欧洲，不在巴黎，不在大师们的画室，而在祖国、在故乡、在家园，在自己的心底。赶快回去，从头做起。”所有这样的故事和他们爱国为民、崇德尚艺的精神，都让我们对这些前辈致以深深的敬意。

此展总策展人、中央美院院长范迪安介绍，展览就是在这样的许多背景和动力下举办出来的，几十家公立美术馆、民营美术馆、个人收藏家给予了这个展览以积极支持，使得这个展览既有一批人们熟悉的经典之作，还有许多未曾与公众见面的作品，构成了这个展览新颖的面貌。“一个留法艺术家的展览要用多大规模才能尽情展现，这几乎是难以想像的，因为他们的许多作品都在美术史书籍上，在美术馆里，有的在国外的博物馆里。但是这个展览已形成一定的规模，既能让观众得以欣赏，更能让我们学界同仁得以研究。”范迪安说。

重现的“失踪者”们

呈现了一段复杂具体鲜活的历史

此次展览以王如玖1916年所画《肖像》作为起始，其沿袭了西方肖像画的创作方式。“王如玖是中国留法第一批人中的一个，与展览中的另一位吴法鼎都是1911年留学法国，分别从其他学科改学艺术，进入巴黎高等美术学校。王如玖最初是1907年清政府派往法国在陆军部队学习的，待了四五年，由于喜欢艺术，转而学习油画和雕塑。他是布德尔的学生，布德尔是罗丹的得意弟子，而吴法鼎（存世作品仅5件）是1907年被派去法国学法律的。”策展人红梅说。

值得一提的是，布德尔除了有最为著名的贾科梅蒂这个学生外，他还曾担任刘海粟、潘玉良、岳伦等一众早期中国留法艺术家的老师。

“王如玖是留法雕刻家，他留法十七年，初学西洋画，后转至跟随雕刻大师专攻雕塑。作品最大特色是冶中西为一炉，于平淡中寓涵奇，淳朴中带讽刺。王如玖的作品以肖像为主，有《吴稚晖造像》《徐通海夫人造像》等。”此话源自1937年《良友》杂志的一篇介绍，这是大多数现代美术史中对王如玖的描述。如今这位留法“中国西画第一人”已鲜为人知。

“先驱之路”正是由一段段复杂又具体的历史和鲜活的人物构成，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早期研究个案浮出水面，如展览中所呈现的谢投八、王如玖、张弦等这些人们生疏的“失踪者”的名字和作品。

又如艺术家郭应麟所临摹的西方古典学院派的作品等，难得一见。郭应麟1928年赴法留学，考入巴黎高等美术专科学校后，成为第一位获得学校奖状的中国学生，曾被常书鸿推崇备至。他于1933年回国后曾与谢投八、周碧初等一道，成为厦门乃至福建地区西画发展的推动者。1937年出走南洋参与南洋美专的创办，这是20世纪初中国现代美术教育体系向海外延伸的典型范例。

现代性的两种叙事

“为人生而艺术”还是“以西济中”？

现代主义画派、形式主义探索与画派风格和形式语言有关，而现代性则是一个文化态度、一个历史使命。策展人红梅介绍：“在20世纪上半叶，这些艺术探索是中国早期‘科学与民主’这两个民族口号在艺术界的反映。学院派写实主义、现实主义是更倾向于科学的，现代主义诸画派则是更兼于民主的，这是我策划的这个展览最核心的脉络——20世纪上半叶现代性的两种叙事。因此，每幅作品之间的相互关系需要符合历史发展和学术策划的逻辑，比如开设了武昌艺专的展览专区，它是中国最早的三所艺术专科学校之一，但是以前却很少被人提起。另外还设有另两所北平艺专、杭州艺专的展墙，因此，这些作品相互之间特别有默契。”

3号展厅则呈现了西欧古典主义、写实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以徐悲鸿、吴作人、吕斯百等为主要代表。徐悲鸿主张将西方现实主义融合到中国美术教育体系，从现实切入，开设油画、水彩、水粉、素描、透视、解剖等西洋美术学科。1929年由国民政府教育部主办的全国美展，也曾引发以徐悲鸿与徐志摩为代表的关于“写实”与“新派”的“二徐之争”，但伴随抗战的全面爆发，关于写实与现代主义的分野之争逐渐成为潜流。无论徐悲鸿“为人生而艺术”还是林风眠“以西济中长短互补”，都呈现出中国早期美术教育艺术理念的不同发展的面貌。

展厅中，吴作人的《男人体》是其留学比利时皇家艺术学院时期获金奖的作品，他曾在徐悲鸿的推荐和帮助下公费前往法国与比利时留学。

6号展厅主要围绕“以形式主义表现主义的现代性诉求”展开，以上海美专、杭州艺专等地的艺术家为代表。例如展览中一系列吴大羽的作品，吸收法国印象派的技法，受野兽派、立体派和抽象派等现代主义绘画影响，注重“势象、光色、韵调”，他也是后来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的老师。同为林风眠学生的此三人被并称为“留法三剑客”。展览中一幅林风眠1920年以德国亡妻为原型创作的纸本胶彩作品《思》，是难得一见的林风眠早期写实主义人物画，最早收录于1929年光华书局再版的《人体美》一书，其原作再次重现于中国现当代艺术发展的整体视野，填补了目前林风眠作品序列与研究史料的重大空白。

被历史淹没的民国公共雕塑

是浩荡历史中另一份珍贵史料

由刘礼宾策展的雕塑专题“他山之石：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雕塑”则梳理了这段浩荡历史的另一条不可忽略的线索。“留法中国雕塑家是这批留学生中最重要的部分。他们回国以后，通过雕塑创作、创办雕塑系科、译介西方雕塑文献，成为现代雕塑的拓荒者，使雕塑进入现实社会和城市公共空间。”刘礼宾介绍，据统计，民国时期中国雕塑家创作公共空间雕塑有近百件，但由于历经战乱，如今大多雕塑作品已不复存在。

滑田友的作品《轰炸》于1938年在法国成稿，构思于他在巴黎听到上海、南京被炸的消息之后。在展览中，创作于贵阳大轰炸、重庆大轰炸等背景下、反映战争题材的作品，呈现出宏大的时代与民族情怀。在一段纪录片中，有摄制组赴武汉、重庆、成都、广州、杭州对部分留存的民国时期9件公共雕塑作品进行拍摄的画面，例如刘开渠的《无名英雄纪念碑》，纪录片还原了这尊民国时期公共雕塑的创作过程。

作品的流转与收藏

呈现出中西文化的交融碰撞

此展此前在中央美术学院展出，问及央美和龙美两次展览之间的变化，策展人红梅介绍道：“龙美展作为全国巡展的第一站，稍微有一些变化，除了有少部分作品自身也有参展的计划外，本次展览又新增了3位杰出留法艺术家的作品——包括杭州艺专雕塑系的创始人周轻鼎，曾经荣获过比利时皇家艺术学院雕塑金奖的周方白，以及他的太太陆传纹的作品。由于留法大展在北京展出后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和学界反响，许多人给我们提供了更多信息；另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作品的介入，就是常书鸿1936年留学法国期间创作的油画《客厅中的姐妹》，另外还增加了20多幅特别重要的作品。”

常书鸿1927年起就读里昂国立艺术专科学校，1932年进入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学习，一本伯希和编著的《敦煌石窟图录》促使其归国后与张大千、梁思成、徐悲鸿等筹办敦煌艺术研究所，随后开启了半个世纪的石窟遗迹保护研究工作。常书鸿的这件《客厅中的姐妹》，曾于1936年获得法国巴黎春季沙龙展银奖，该作由龙美术馆馆长王薇于2018年6月30日在法国拍卖行以约4640万元人民币拍得。王薇在展览开幕研讨会上说：“20世纪中国美术是我研究中最先介入的领域，可以说是情有独钟，包括延安时期的红色经典主题创作、20世纪初期以来的老油画作品。”作为展览主办方之一，在本次展览中，有40余件作品来自龙美术馆的收藏。

在借展方面，展览主办方在全国各地联系了70余家公司、美术机构，近30位留法艺术家的家属以及收藏家，最终200件作品、40余位留法艺术家，共同呈现出中西文化相冲撞相交融的中国近现代艺术发展脉络，从中亦可窥见中国现代艺术作品收藏流转的另一段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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