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草灰中的美味

□ 傅全章（成都）

每当我看见年轻人不管长辈如何提醒要少吃却仍然热情不减地把一串串烧烤食品吃得有滋有味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乡村中的另类烧烤。

在用柴灶煮饭时，会产生不少滚热的柴草灰。柴草灰中，可烘制各种烧烤食品。

烧玉米。将鲜玉米棒放在灶口，用热的柴草灰覆盖着。待玉米籽七八分熟时，用火钳将灰中的玉米棒刨出夹住，在燃烧着的柴草灰中快速地翻烙。细微的啪啪声响过，夹出，用手拿住，一边两手交替握着，一边用口吹灰。稍凉，或用口啃，或用手将玉米籽一行行撸下入口，其味比放在锅里煮的香得多。

饭煮熟后，灶膛里剩下的草灰中，可放入或红薯，或洋芋。烘熟后掏出，将红薯或洋芋撕皮后食，香甜可口。农家小儿常在大人挖红薯时，选其大者，留下薯鼻（接近红薯的薯藤），悬挂于屋檐口下，过些时日，红薯水分散失。用这种蔫红薯入柴草灰中烘烤，香甜味特浓，有时还会流出红红的糖汁，诱得人口水长淌。

用火煨的青海椒拌皮蛋，味美可口。方法是将一束青海椒（二荆条海椒最好）置柴火灰中烧煨。椒体变软时取出，拍掉草灰，撕去外皮，将椒肉捣绒；皮蛋剥后切成小块置盘中，放入煨青椒，再加酱醋，其味特别鲜美。还可将新鲜蒜头置柴草灰中煨熟后食，既无辣味，又有清香无比的蒜香味，很是好吃。还可将整坨豆豉直接置于柴火灰中煨烤，取出后拍去草灰，直接用于下饭，比锅里炒的豆豉更香，尤以表面一层，有一种特别的焦香味，特送饭。

将乌鱼裹上黄泥，置柴草灰中烧煨。取出后捣去干硬的黄泥壳，剥去乌鱼甲壳，露出雪白鲜嫩的乌鱼肉，蘸上海椒豆瓣，甚至只蘸一点盐巴，那香味都是难以言说的。用此法也可烧煨黄鳝或鲫鱼，不用糊泥，直接将黄鳝或鲫鱼放入柴草灰中。熟后剥去外壳，蘸作料入口，美味可口。乡谚有云：“鸡鱼蛋面，当不到火烧黄鳝。”即是对火烧黄鳝的充分肯定。

“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满坝黄”。秋季农人收割金黄稻谷时，正是乡下儿童捕捉蚱蜢的好时机。蛾花、鬼头子、千担公、老虎头、花鸡公等名目众多的蚱蜢，在一块稻田即将收割完时，会满天飞舞，孩子们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捉哪只好了。捕捉到的蚱蜢，或放入专门用于装蚱蜢的篾笼中，或用狗尾草串起。捉得多时，可以在锅中煎炒；捉得不多，就用柴草灰烧煨。方法是：将一串蚱蜢置于热草灰中，待蚱蜢腿、翅烤焦时取出，掐去腿翅，再将去腿翅后的蚱蜢置入热草灰中。待蚱蜢体焦肉熟时取出，无须蘸作料，直接入口，其香无比。其中蛾花熟后通体油浸浸的，口味最佳。

其它可食的如竹林间的笋子虫、水稻田中的水爬虫之类，也可如法炮制，其味也香。

有的人敢吃老鼠肉，不少人认为老鼠脏不愿吃。老鼠主要吃粮食，其实老鼠肉很香。最佳吃法是：将老鼠剥皮后，掏出内脏，抹上一点盐，在柴火灶口烟薰几日，洗净后，用新鲜的南瓜叶或美人蕉叶（其它菜叶或无毒无异味的什么叶都可以）包裹，置于火红的柴草灰中烧煨。那肉红亮鲜香，比小香猪的味道还要鲜美。

更有一种烧烤可谓妙绝：田间黄豆老熟后，农人会扯起一株株带豆的黄豆苗秆，捆成一把一把的，置于通风处晾晒。将晾晒干了的黄豆把取来，在山坡上找一处地方放下，直接点燃豆叶豆秆。红火中豆荚爆开，一颗颗金黄的豆粒在啪啪的豆荚爆裂声中跳落火中，很快被烤熟。拨开豆秆豆叶之灰，寻捡灰中的熟豆，放入口中，其香沁齿。成年后，回想此种吃法，不禁想起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且将此诗戏改为：“烧豆燃豆萁，豆在灰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烤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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