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成都 今日新都 今日温江 今日双流 今日郫都 今日简阳 今日彭州 今日邛崃 今日崇州 今日金堂 今日大邑 今日蒲江 今日新津 今日都江堰
地方网 > 四川 > 成都市 > 今日成都 > 正文

大宁河 流失的川江遗韵(上)

来源:华西都市报 2020-03-26 01:59   https://www.yybnet.net/

大昌古镇。

宁厂古镇附近的峡谷。

旧时川渝一带的船工很艰辛。

1946年重庆万州江边休息的滩头纤夫。

□李贵平文/图

离开三峡老家来成都定居已二十多年,每天川流不息的汽车、火车、高铁、飞机、摩托,在城市乐章里撩拨着迷乱的音符。次声波爆棚的现代交通工具,蜘蛛网般“卡”住了我的灵魂,让我在精神前行的路上磕磕碰碰,于是常常回望其实早已回不去的故乡,寻觅那早已隐去的船过江河、船工拉纤的身影。一直觉得,我是嗅着大宁河水的气息长大的。

以命博生存的桡夫子

前不久回川东老家,徜徉在大宁河畔的宁厂镇,遇到儿时伙伴的父亲陈伯龄。陈家的吊脚楼是贴着山长在水里的,狭长的楼身在滔滔河水里被揉碎成歪斜的倒影,宛若一个喝醉酒的莽汉随时要被河水淹没。陈大伯执意留我住一晚再走。老人年近八旬,脸上沟壑纵横,犹如被千年溪流冲蚀过的岩壁,但精神矍铄,目光深邃,古铜色脸庞仿佛打了桐油的木船泛着亮光。那晚,我和陈伯父子都喝了不少酒,龙门阵像他嘴里的叶子烟般袅袅升腾,自然,也摆到了我感兴趣的峡江船工。

宁厂镇,是古代川渝地区著名的大宁盐场所在地。镇子依山傍水,吊脚楼、过街楼层层叠叠向峡谷深处延伸。挂在山崖边的青石板路早已人迹罕至,有一搭没一搭在茅草中出没,宛若一段段被斩得七零八落的死蛇的遗骸。颓废坍塌的旧厂房、檐廊、索桥、祠堂将老镇在时间上定格。门前石栏上,佝偻着腰的退休盐工和船工坐在竹椅上晒太阳,守着脚下的粼粼波光捱过人生晚景。一只狗儿警惕地瞅瞅我这陌生人,又摇着尾巴跑到河边找吃的去了。

陈大伯的家,就在宁厂镇大宁河边,祖上几代都是桡夫子出身。

全长三百多公里的大宁河,发源于陕西终南山,流经巫溪、巫山两县注入浩浩长江。昔日大宁河,乱石丛生,滩多水急,最险处有马连溪、马桑沱、水口、天坑湾、叫化洞、白水河、银窝子等。沿途有很多险滩,对往昔那些过往的船只来说,俨然一个个生命的黑洞。船行险滩,桡夫子总是站在风口浪尖承担千钧压力,船上的旅客货物也在他手头一拨一扳中跌宕起伏、死里逃生。

说到桡夫子,叶圣陶先生一九四六年七月刊发在《文汇报》的文章这样描述:桡夫子,是指木船上划船推桡的人,因川江和大宁河里的船只多半用桡子,桡子安在船头上,左一支右一支地间隔着。平水里推起来,桡子不见得怎么重。推桡子的人往往慢条斯里地推着,前面路长,犯不着他太上劲。到了逆势的急水里,桡子就重起来,有时竟要上百斤。过滩的时候,汹涌之水的力量全压在桡子上,推桡子的人脚蹬着船板,嘴里喊着“咋咋──呵呵呵”。待过了滩,推桡子的累了,他又慢条斯理地推了。

以木船为家的桡夫子

陈大伯的说法有些不同:在长江三峡地区,“桡夫子”是对所有船工纤夫的统称,不单指推桡子的人。

陈大伯早年在巫溪、巫山一带是有名的桡夫子,他十四岁就跟父亲在大宁河走船拉纤,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开始当船老大。陈大伯在激流险滩里从未失手,他水性极好,仿佛身上流淌着鱼类的基因,我小时候有一天,曾亲眼见他从自家吊脚楼跳进河里,扑腾几下划到河心,将两个卡在礁石缝隙差点被淹死的娃娃救起。

陈大伯早年的木船就是他们的家,一个遮风避雨的港湾。船长二十来尺,宽四尺多,载重四五吨。船上配员三人:一驾长、二驾长、头纤。按水流方向不同,三人分工有异:上水时,一驾长站在船尾,负责掌舵,他要利用船尾悬挂的木桨和手中的篙竿调度行船方向;二驾长和头纤站在船头,一人一把长篙,手握篙身,脚蹬船头,乘船时一把一把使劲儿,利用后挫力来推动木船。如遇水的冲力过强或滩道较长,光靠长篙的力量不足以伸到滩头,立在船头的头纤和二驾长就要果断跳下水,套上纤绳一步一步往前拉船。拉船的纤绳,由十六七股浸过桐油的篾条儿编织成,长二十来米,拉大船时就换成三十多米的。

大巴山层峦叠嶂,连山如屏。千百年来,木船一直是驰骋于长江三峡的主要交通工具。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陈伯龄这帮巫溪船工经常顺河南下到巫山,加入长江中游的大型货运队伍,走南闯北运输盐巴、药材、粮食、生漆、草纸和各类土特产。他们循着山形水势,在惊涛骇浪里闯荡生存之路。

常小酌几杯的桡夫子

过去桡夫子的地位很低,拉纤时又总是低头弯腰,故被蔑称为“船狗子”。桡夫子在激流中讨口饭吃很不容易,冬天最是辛苦,经常天麻麻亮就要起床,随便就着酸萝卜吃点苞谷饭或嚼点窝窝头,就吆喝一声起锚开船。全家老小累死累活折腾一天才挣三四块钱,买二十斤洋芋就没钱买草鞋了。如果赶上领薪水就去码头吃一顿“和渣”,再叫一盘红苕坨炒老腊肉和烧腊(凉拌猪肉),算是打回牙祭。和渣又名菜豆腐,是三峡地区船上人家的最爱,做法是把泡涨的黄豆磨成浆汁儿,滤去豆渣后倒进锅里烧开,再放入切碎的青菜叶子。有时候,一大家子和朋友都呆在船上,有说有笑,噗通跳进河里抓点跳跳鱼,捞点虾米、螃蟹、泥鳅,烧一把柴火烤着吃,有酒的就拿出让大伙小酌几杯,倒也快活。

陈伯说,过去拉船时桡夫子经常不穿衣服,春夏赤身上阵,腿脚总是赤裸或浸在水里,用今天的话说叫“裸奔”。陈伯龄说这也是无奈,除了省布料更为了防病,桡夫子一会船上一会水里,一会此岸一会彼岸,犹如水上舞者,衣服干了湿湿了干,行动不便还容易得风湿病关节炎。不过,虽说是裸着身子,但纤夫心头纯正,途中遇到大姑娘或小媳妇赶船,他们总是背过身接上船送上岸,并无邪念。天长日久,船上船下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骨子里烧着一把野火的陈伯龄说,他这辈子很有些遗憾,从没去海上开过船,他想知道,那远方大海上的连天波涛跟三峡的惊涛骇浪有着怎样的气息相通。陈伯的职业之舟,在他五十七岁那年因腰肌劳损和胃病搁浅在故乡的埠头,以后再没离开过大宁河。我也知道,在三峡许多桡夫子的内心深处,都始终有两种力量在他们身上激荡,一种推着他们向外走,一种拉着他们向内收,一种力量去远方,一种力量回原乡。最后的归宿,必然是在故乡的青山绿水中。

如风筝断线的桡夫子

峡江船工终日劳碌奔波,当然有歇店住宿的地方:河铺子。

河铺子不一定是在水码头上,也许是一处住着零星人家的河滩。河铺子,是用巴茅草和山竹子编成的小平房,有的做客栈,有的做茶馆,有的做小库房,有的卖吃食。出于乘凉考虑,沿岸河铺子四周种植了许多榕树、山藤、桉树、苦竹、菖蒲、檵木(免枧)。叶子呈暗红色的檵木很有个性,枝干龙爪般在山野间伸展出去,或者将根须抓伸进岩石的缝隙,虎虎生风。

当落日熔金,夜色四合,月出东山,大宁河携带着清凉风儿吹亮了河铺子的桐油灯盏,灯光从门口溢出,追到江面上。远远望去,一江灯火,蓬蓬勃勃。这时候,有人提着竹篮高声叫卖,有人走到船边拉客,河铺子里有歌声,有笑声,有打情骂俏声,有猜拳行令声,也有评书人说得兴起时的嘶吼声。有道是:“有沽酒处便为家,菱芡四时足。明日又乘风去,任江南江北”(陆游《好事近》)。

我以前在重庆读大学时,经常从巫溪县城乘船去巫山,每过庙峡,就从船舷望到不远处那株黄葛树越来越大。我知道,龙溪镇又到了。

龙溪,这个静卧于大宁河中游的老镇,在历史的褶皱中凸现出花岗石般的质地——南宋时的天赐城,清嘉庆年间的禹王宫、寨子堡、擂鼓台,道光时期的堤道、法国教堂、乡绅碉堡……沿河老屋,一扇扇用竹竿撑起的窗户,依旧半开半掩,是在听风、听雨、听梦,还是在等待另一次久别重逢?重重山峦间,一弯绿水忠实地呵护着老镇的记忆。

龙溪镇当年开有许多河铺子,铺子门面上大多挂着小酒幡。店主大多是桡夫子的女人。女人平时在镇上一边纳鞋垫儿一边卖点小杂货,她们生命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等候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桡夫子管这些女人叫滩姐儿,她们心忧男人常年在外,出门如断线的风筝再无踪影。

龙溪河畔那棵千年黄葛树,神奇得近乎天方夜谭。我听当地人讲,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它竟在短短一月内经历了由绿叶变黄、黄叶掉光、发出新芽、再重新恢复枝繁叶茂的“变脸”过程,浓缩了一年的四季更替。可怜大树或许是长久杵在荒僻岸边太寂寞了,才变着戏法儿自娱自乐。

新闻推荐

开箱!今年首批白俄罗斯冷冻鸡翅膀抵蓉

3月25日,今年首批运抵成都的来自白俄罗斯百吨冻肉举行了开箱仪式。据悉,陆续将有30个货柜,累计2600万元人民币的冷冻肉制品...

成都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成都这个家。

相关推荐:
猜你喜欢:
评论:(大宁河 流失的川江遗韵(上))
频道推荐
  • 渠县作家李明春作品《川乡传》 外文版权输出7国
  • 九思:五十岁出道的诗人
  • 达州银行南充支行被评为 南充市“2021年度普惠金融工作先进单位”
  • 集优势,补短板,提升全程机械化率 大竹:向国家级种业大县迈进
  • 达州:优化营商“软环境” 铸造发展“硬实力”
  • 热点阅读
    文牧野: 我一直追寻着真实与真诚... 王阳:《人世间》让人思考什么是活着... 国潮那么潮
    图文看点
    乡里乡亲
    张庭夫妇公司被认定传销 举报者:担心... 电影《花渡好时光》定档 回乡青年演... 从《少年》《下山》《踏山河》到《孤...
    热点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