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进“浑水” 瑞幸自爆

中国证监会：高度关注财务造假事件，表示强烈的谴责

瑞幸咖啡：公司董事会成立特别委员会，进行内部调查

法律界人士：国内投资人可起诉并向瑞幸以及投行索赔

4月2日，苦苦等待瑞幸咖啡年报的投资者，却等来了一则自曝财务造假的公告，称公司在审计2019年年报发现问题后，董事会成立了一个特别调查委员会。委员会发现，公司2019年二季度至四季度期间，伪造了22亿元人民币的交易额，相关的成本和费用也相应虚增。

消息一出，市场哗然。瑞幸盘前股价一度暴跌超过85%，前一小时内五次触及熔断、暂停交易。最终，瑞幸咖啡当天股价暴跌75.6%。

而事情似乎早有端倪。

1月31日，知名做空机构浑水发布了一篇匿名报告，在这份长达89页的报告中，调查者雇佣了92个全职和1418个兼职调查员，在全国900多家门店蹲点暗访。

最终这一报告给出的分析结果为：2019年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每家门店单天销量至少夸大了69%和88%；同时，又通过夸大广告支出，虚报除咖啡外其他商品的占比来掩盖单店亏损的事实。

当时，瑞幸通过SEC官网发布公告，坚决否认报告中的所有指控。

然而，这次的自曝造假后，瑞幸咖啡，终于栽进了“浑水”。

自曝造假

股价闪崩

■瑞幸咖啡自曝伪造22亿元人民币的交易额，虚增成本和费用

■2日股价暴跌75.6%，市值一夜之间蒸发近51亿美元

调查机构蹲点卧底

■调查者雇佣了92个全职和1418个兼职调查员

■在全国900多家门店蹲点

■收集了25843张购物小票

■录制了11260个小时的门店录像

爆雷/

股价5次融断

应声暴跌75.6%

美国当地时间4月2日盘前，瑞幸咖啡（Nasdaq:LK）发布公告称，公司2019年二季度至四季度期间虚增了22亿元人民币交易额，相关的费用和支出也相应虚增。4月2日，瑞幸咖啡公告称，公司董事会成立了一个特别委员会，对截止到2019年12月31日的财年合并财务报表审计期间提交给董事会的某些问题进行内部调查。委员会发现，公司2019年二季度至四季度期间，伪造了22亿元人民币的交易额，相关的成本和费用也相应虚增。

特别委员会提请董事会注意的信息显示，从2019年第二季度开始，公司COO（首席运营官）刘剑和几名向他汇报的员工存在某些不当行为，包括捏造某些交易。特别委员会建议采取某些临时补救措施，包括对COO和涉事员工的做停职处理，终止与已查明的伪造交易有关各方的交易。公司将采取一切适当的行动，包括对涉事人员追究法律责任。

消息披露后，市场哗然。瑞幸盘前股价一度暴跌超过85%。开盘后股价暴跌78.55%，前一小时内五次触及熔断、暂停交易。最终，当天股价暴跌75.6%，市值缩水至15.38亿美元。相比前一天66.3亿美元的市值，一夜之间蒸发了近51亿美元(约361亿人民币)。

“引信”/

一份沽空报告

引爆了瑞幸暴跌

1月31日，知名做空机构浑水发布了一篇匿名报告，在这份长达89页的报告中，调查者雇佣了92个全职和1418个兼职调查员，在全国900多家门店蹲点，收集了25843张购物小票，大量内部微信聊天记录，以及关联人与企业的工商信息，并录制了11260个小时的门店录像。

沽空报告指出：瑞幸咖啡夸大了门店商品的销售数量，将2019年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每店每日的商品销量至少夸大了69%和88%；在营销费用方面，瑞幸咖啡将2019年第三季度的广告支出夸大了150%以上；根据小票汇总的数据，瑞幸咖啡从“其他产品”（瓶装饮料、坚果、餐食、马克杯等）获得的收入仅占2019年第三季度营收的6%，并非媒体报道的23%……

当时面对浑水的沽空报告，瑞幸咖啡做出了回应，并一一反驳。比如报告中提及的订单收据来源和真实性不可考，某项指控是基于错误的假设等等。不过，瑞幸咖啡并未给出切实的财务数据和证据支持自己。投资者们也对此抱有怀疑。在3月末，美国多家律师事务所发布声明，提醒消费者对瑞幸咖啡提起集体诉讼。

3月开始，是中概股公司公布2019年第四季度和全年财务数据的时间，在瑞幸咖啡选择自曝之前，已经有多家中概股公司发布了全年财报，但瑞幸却迟迟未能发布。

最后，就是4月2日瑞幸咖啡宣布成立特别委员会以负责进行一项内部调查，调查审计师在审计2019年财年财务报表的过程中发现的某些问题。

甩锅？/

造假“黑锅”

指向首席运营官

不过，瑞幸咖啡仍然在挣扎。2019年5月17日瑞幸才上市，这就意味着瑞幸上市之后的的全部销售数据中，绝大部分都是伪造的。但在调查报告中，伪造行为的责任的“大锅”指向了刘剑——瑞幸咖啡的COO（首席运营官）兼董事。

瑞幸公司的特别调查委员会的调查报告显示，刘剑和向他报告的几名员工从事了不当行为，包括捏造某些交易。

只是，区区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虚增高达22亿元的交易额吗？瑞幸咖啡在经营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目前，特别委员会建议采取临时补救措施，包括中止刘剑和涉嫌不当行为的此类雇员，以及中止与已确定的虚假交易涉及方的合同和交易。

据《瑞幸闪电战》一书的表述，瑞幸公司的COO负责监测每日的公司运作，并直接报告给首席执行官，需要全面负责公司的市场运作和管理；参与公司整体规划，完善公司运营管理等。刘剑自己则这样概括：“简单来说，与收入、成本相关的事物我都要管。我要监控所有部门运行的指标，包括效率指标、财务指标。”

业内人士称，瑞幸咖啡因“不得已而为之”才选择自曝。一方面，迟迟不递交财务报告的瑞幸，面临着退市的风险；另一方面，第一时间自行披露造假事实，也是在降低未来遇到的法律风险。

卧底暗访

我在瑞幸待了3天

以小时为单位记录出餐量

1月31日，知名做空机构浑水发布了一篇匿名报告称，调查者在瑞幸咖啡全国门店投入了1400名兼职及92名全职员工进行“卧底调查”。知乎用户“久不回”疑似参与了这次兼职调查了3天，并与浑水发布的调查概况基本吻合。4月3日上午，红星资本局联系到“久不回”本人，其向记者确认了参与调查的情况。

兼职调查员

每家店两个人调查

“久不回”称，去年12月7日，有兼职招聘领队让其填写相关调查问卷，包括客流截图等。每次工作时都需要确认兼职人员姓名、联系方式、到店时间、门店编号这些信息。

受雇的调查人员在微信中自称“特工”在记录客流人数时，以1小时为单位，记录有多少人拿着商品离开柜台、外卖人员送餐量等。在记录外卖取餐时，每个袋子仅记录一次，“久不回”表示，这与实际情况存在一定误差。

上海地区88家店，每家咖啡店安排2个人，分别上早晚班。每人平均每天工作6小时左右，工资每天发放100元，“久不回”所在的团队共招聘了100人（80位女性，20位男性）。当时“久不回”共统计了3天，包括2个工作日和1个休息日。按照工作要求，兼职人员除了上厕所外全程必须在场。

统计过程中，“久不回”称还存在兼职期间手动修改补充数据、查看范围存在死角等情况。还有些兼职利用听来单的声音进行统计。

雪湖资本独家回应：

没有参与调查瑞幸

有媒体指出，负责调查瑞幸咖啡国内门店客流情况的两家公司分别为汇生咨询和久谦咨询，站在他们背后的对冲基金是浑水在中国的“合作伙伴”雪湖资本。而且雪湖资本也被指是这次调查唯一的出资方兼主导方。

“久不回”同时表示，招聘兼职的甲方刚开始（大概11月份）在朋友圈发布有“汇生咨询”的招聘信息。

针对以上管理公司参与瑞幸咖啡门店客流调查问题，红星资本局分别致电汇生咨询、久谦咨询和雪湖资本。

汇生咨询工作人员称并不了解详细情况，待向公司核实后给予回复。但截至记者发稿，对方尚未给出具体说明；久谦咨询公司员工直接表示“这个跟我们（久谦咨询）没有关系”，并再次向记者确认；雪湖资本则明确向记者表示“没有参与”。

现场目击

记者实地走访成都部分瑞幸咖啡店

订单太多 瑞幸“网瘫”

3日上午，红星资本局进行了实地走访和了解。在了解过程中发现，当天天下午1点至2点左右，因为网络订单太多，致使网络瘫痪了1个多小时。

“我有几张优惠券，赶紧用了”

3日上午，红星资本局走访了位于四川省成都市红星路二段159号、武城大街166号、红星路一段35号、忠烈祠西街童子街29号赛格广场的4家瑞幸咖啡店。

在红星路二段159号店内，红星资本局在现场看到，在10多分钟内，至少有5名消费者陆续来店内购买瑞幸咖啡，而两名工作人员均忙着要么冲咖啡、要么擦桌子等工作。店内一位工作人员透露，瑞幸咖啡店均是直营店，没有加盟店。在赛格广场内，约有5、6名消费者在现场排起了队，2名工作人员忙得不亦乐乎。

在春熙路附近的一家瑞幸咖啡店内等待了约半个多小时后，市民王女士最终成功在网络上下单，“我在瑞幸咖啡有几张优惠券，赶紧用了，怕以后没机会啊！”现场，红星资本局看到，王女士共提了5杯咖啡，“这些都是请同事们喝的。”

订单太多了 APP服务异常

“为啥子网络上下不了单呢？”“网速太慢了嘛！根本就打不开。”3日2时左右，红星资本局在瑞幸咖啡春熙路店看到，5名消费者在现场抱怨起了“网速太慢了。”对此，现场的工作人员解释称，“今天下单的人太多了，从下午1点左右就开始瘫痪了，都上不起网络，你们只有等一会了。”

网络上也不少用户称，用瑞幸咖啡App下单时出现App加载缓慢、甚至出现“服务异常”字样。下午2时左右，瑞幸咖啡官方微博表示，中午高峰期，App崩了，程序员小哥哥正在紧急抢修中。不过，下午3时左右，红星资本局在红星路二段159号店体验发现，瑞幸咖啡App仍显示繁忙或无法定位，无法正常下单付款，小程序也无法使用。

在上述店铺内，红星资本局尝试了解对于事件对其有何影响、店内经营状况如何等问题，武城大街166号一位工作人员指了指店内的摄像头说，“对不起，我们公司有规定，不能私自接受采访，我们不能多说。”

3日，瑞幸咖啡公关负责人回应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由于监管要求，瑞幸方面不做任何答复。

证监会：高度关注造假事件

证监会3日表示，高度关注瑞幸咖啡财务造假事件，对该公司财务造假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不管在何地上市，上市公司都应当严格遵守相关市场的法律和规则，真实准确完整地履行信息披露义务。

证监会表示，将按照国际证券监管合作的有关安排，依法对相关情况进行核查，坚决打击证券欺诈行为，切实保护投资者权益。瑞幸咖啡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经境外监管机构注册发行证券并在美国纳斯达克股票市场上市。据新华社

资本游戏

机构股东套现离场

从2017年成立以来，瑞幸咖啡在全国各个城市快速开店扩张、占领市场、烧钱补贴消费者，甚至刷新了国内企业从创立到上市的最新记录——18个月。

瑞幸咖啡走的“套路”是“烧钱补贴换增长”，即前期先亏损、养成用户的消费习惯，再从消费者身上进行收割。

据瑞幸咖啡披露的公告显示，其2019年二季度至四季度期间虚增了22亿元人民币交易额，相关的费用和支出也相应虚增。这也意味着从2019年5月17日上市以来，瑞幸咖啡公布的财务数据几乎都掺了假。

红星资本局对瑞幸咖啡的扩张全过程进行了复盘，发现，在瑞幸咖啡上市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创业团队以及机构股东已在减持套现离场。

据天眼查显示，瑞幸咖啡自创立到上市共经历了三轮融资，分别是2亿美元的A轮融资、2亿美元的B轮融资以及1.5亿美元的B+轮融资。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大钲资本和愉悦资本，这两家投资机构都参与了瑞幸咖啡的A轮融资与B轮融资。但在进入2020年后，这两大投资机构都在减持套现。以大钲资本为例，公开资料显示，在今年1月8日瑞幸咖啡向SEC提交相关文件后，大钲资本当时减持瑞幸3840万股，持股比例从14.06%下降至12.15%，套现2.3亿美元。

而愉悦资本以及创始及执行合伙人刘二海同样在减持套现离场。自2月10日开始，瑞幸咖啡连续发布15条“超过5%披露”重要公告，涉及股东减持股权事宜。

后果严重

造假若属实 面临罚款退市

有法律界人士指出，如果瑞幸造假属实的话，公司将面临美国证监会的天价罚单，公司的董事、高管会面临美国司法部将启动的证券欺诈刑事调查和起诉；符合条件的公司股东、投资者，将很有可能向公司的董事、高管以及造假行为发生期间的投行、律师、会计师事务所等专业服务机构提起民事集体诉讼，索取巨额赔偿。

金融法学博士、理论经济学博士后刘安，是从事资本市场法律专业服务的律师。他认为，此次被曝出的瑞幸咖啡涉嫌财务造假事件，“这样一种系统性的、全流程的造假，结合瑞幸咖啡董事会的特别调查委员会的声明和此前美国浑水公司的做空报告，根据这些可能存在的事实综合来看，造假不太可能是个别高管一人所为，管理层在实际控制人的授意下全面参与造假的可能性较大。”

刘安也谈到了“瑞幸涉嫌造假事件”可能的法律后果。他提到了2001年的美国“安然事件”，“如果这次瑞幸造假的情节属实的话，首先公司必然会受到美国证监会行政执法的天价监管罚单，包括从交易所退市，导致公司破产。”而公司董事会成员以及高管，也会面临美国司法部启动的证券欺诈刑事调查和起诉，或有牢狱之灾。

如何索赔

国内投资人可尝试起诉

从事资本市场法律专业服务的律师刘安表示，符合条件的公司股东、投资者将很有可能向公司的董事、高管以及造假行为发生期间的投行、律师、会计师事务所等专业服务机构提起民事集体诉讼，索取巨额赔偿。

值得注意的事，我国刚刚修订的《证券法》已于2020年3月实施。新《证券法》第二条规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外的证券发行和交易活动，扰乱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市场秩序，损害境内投资者合法权益的，依照本法有关规定处理并追究法律责任”。

刘安表示，如果境内投资者在3月1日之后投资了瑞幸股票，且瑞幸涉嫌的财务造假行为在3月1日之后仍在延续，则可在国内提起诉讼，但存在判决结果域外承认和执行的问题，“因为瑞幸是境外企业。”

“新修订的《证券法》列举了域外管辖的两个条件：扰乱境内证券市场秩序或导致境内投资者损失——瑞幸更可能适用后者。”刘安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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