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巴金故居◇马自东

上海市徐汇区武康路113号，是巴金先生在上海的住宅，也是千万读者心目中的文学圣地，这个住所是巴金在后半生居住时间长达40多年的地方。1955年9月，巴金迁居武康路寓所，开始了以《真话集》为代表的一系列重要作品的后期文学创作。在这幢花园洋房里，交织着巴金后半生的悲欢。在这里，他写成了被海内外思想界、知识界和文学界公认为“说真话的大书”《随想录》以及《团圆》《创作回忆录》《往事与随想》等散文、小说和译作。从读高中那会开始，我便接触了巴金先生的小说《家》《春》《秋》。这三部著作的灯光曾唤醒了无数迷茫中的中国青年。特别是书中成功塑造的以觉新、觉民和觉慧为代表的几十位人物，对“五四”前后旧中国的封建思想给予了有力的控诉和鞭笞。毫无疑问，这部在中国现代文坛上被称为“激流三部曲”的文学名著是一个时代的历史缩影，他用史诗般的巨幅画卷演绎了那个特有的历史阶段。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在历经70多年的风雨岁月中，让一代又一代的读者爱不释手，同时也激励了无数处于迷茫中的国人开始逐渐辨清了黑暗中国的明天和希望，觉慧等人物的觉悟和觉醒引领启迪数以万计的青年自觉走向了教育救国、文化救国的漫漫征程。作品自诞生以来，它几乎成为每个时代文学家、文学爱好者的必读作品。

大学阶段，在上完紧张的专业课之后，巴金的作品成了我的最爱，我如饥似渴地阅读。读着读着，我常常被他书中的人物的思想和情绪所感动，有时候自己的思想和书中的人物交织在一起，悲他们的悲，喜他们的喜。就是因为《家》这部长篇小说的感染和影响，我原本是一个学理科的学生竟然不知不觉地开始爱上了文学，多少年来，始终初心不改，孜孜以求地阅读和写作，虽然没有写出过什么有影响力的作品，但就是这眼文学的甘泉用它几十年流淌不止的琼浆滋养了我长达三十年的人生。

今年年初，我借在上海看病的机会萌生了去看看巴金故居的念头。那天，上海的天气还不算很冷。就在街头的梧桐还是绿叶满枝的一个下午，我从手机上搜索到巴金故居的地址后，打了一辆的士来到了这所神圣的阁楼。两扇黑色的铁门紧闭着，中间开了一个小门。这朴素的铁门太普通了，门口也没有多少人出入。我便推开小铁门进入了院子，小楼矗立在院子的中央，周围是一块块精心设计的花圃和草坪。一株株名目不同的花卉光艳夺目，异彩纷呈。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小楼西边的草坪上，一株高大挺拔的玉兰树昂然挺立，那宽阔的枝干几乎将那一块花圃遮盖起来。树下是一张雕刻精细的石桌和石凳。工作人员介绍说，巴金先生健在的时候常常在写作的间隙下楼来，在这个凳子上休憩或在庭院里散步乘凉。

进入一楼的客厅，迎面的墙上挂着巴金先生的照片，他那慈祥和蔼的面孔仿佛在迎接每一个来客。这里是巴老接待记者、亲戚朋友等宾客的地方，站在窗子前，几乎可以触摸到腊梅树伸展的枝叶。二楼是巴金的客厅和书房。书房里摆放着一长排暗黑色玻璃照面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藏书。沙发上洁白的沙发巾铺得整整齐齐，办公桌上散落着稿纸、笔、衣服、眼睛和一摞厚厚的书本。可能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巴金写出了《随想录》等一系列著作。沙发旁的茶几上，一盆郁金香正开得灿烂，那鲜嫩的花朵如小姑娘的脸庞好像在提醒游客，巴金和他的夫人肖珊还在这里生活，只不过这阵子他俩都出去买菜了……转过身，我又来到了巴金的卧室，一张古朴典雅的双人床静静地躺在屋子里，床上用品一应俱全，床头柜上分别摆放着他随时翻阅的书籍和一架旧式的台灯。迎门的地方是一个半人高的花架，上面是一张肖珊的照片，照片上肖珊还很年轻，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微笑。

导游告诉我们，巴金生前一直把这张照片摆在这里，在失去肖珊的多少个孤独的日子里，巴金拿着这张照片常常在卧室或书房里沉思，嘴里念叨着肖珊的名字。可能是他们在革命战争年代结下的情谊深似海，巴金为缅怀在“文革”中惨遭红卫兵身心迫害过早染病离世的夫人肖珊而写的著名散文《怀念萧珊》，让人肝肠寸断，催人泪下。在谈到早年他初次见到肖珊时，巴金说：她是我的一个读者，1936年我在上海第一次同她见面，1938年和1941年我们两次在桂林像朋友似的住在一起。1944年我们在贵阳结婚，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到二十，对她的成长我应当负很大的责任。她读了我的小说，后来见到了我，对我发生了感情。她在中学念书，在遇见我之前，因为参加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回到家乡住了一个时期，又出来进另一所学校。倘使不是为了我，她37、38年可能去了延安。她同我谈了8年的恋爱，后来到贵阳旅行结婚，只印发了一个通知，没有摆过一桌酒席。从贵阳我们先后到重庆，住在民国路文化生活出版社门市部楼梯下七八个平方米的小屋里，她托人买了四只玻璃杯开始组织我们的小家庭，她陪着我经历了各种艰苦生活。在抗日战争紧张的时期，我们一起在日军进城前十多个小时逃离广州，我们从广东到广西，从昆明到桂林，从金华到温州，我们分散了，又重见，相见后又别离。

显然，从这段文字的叙述中我们不难看出，巴金先生当年和夫人肖珊的爱情充满了无尽的传奇色彩。据资料记载，肖珊在陪伴巴金先生的几十年岁月中，受巴金的影响在文学创作上也有很大的提升，她翻译的俄罗斯作家屠格涅夫等名家的小说艺术水准之高连巴金都连连称赞。渐渐地，她也写出了不少有影响的作品。

从二楼回到院子，我绕着楼房走了一个小圈，看着楼房外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看着草坪上一片片金黄的落叶，看着一只小猫咪蜷缩在窗台上可爱的样子，顿时，我仿佛依稀看见巴金先生一个人踽踽独行在院子中那有点佝偻的背影。可是，一个铁一样的事实是，这个院子里曾经住了整整40年的房主人早已不在这个他生前极度热爱的世界都快30年了。巴金虽然离开了，但是，被国家授予“人民作家”称号的巴金先生以他一生蜚声中外的文学成就和晚年敢于写真话而备受亿万读者敬爱的伟大形象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永远是我们心中高高飘扬的一面旗帜。

不觉间，两个小时过去了。夕阳中，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神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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