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梦想：艺考生最后冲刺的日子

2020年全国统一高考结束了！

这是今年5月拍摄于湖北黄石的一支纪录片。今天，片中的几位主人公和全国1071万高考生一起，完成了这场重要而特殊的大考。回看茫然无助、灰心丧气甚至精疲力尽的那些日子，走到最后，就是2020年最牛的经历。

导演｜黄宛露

撰稿｜萨   沙

编辑｜张   帅

出品｜FigureVideo

刘谦的妈妈特别心疼女儿。

「从小到大，17年了，她从没有跟我分开过。」妈妈说。5月份学校开学复课之后，她只能十来天探望一趟住校的女儿。隔着铁栅栏，把装在大大小小碗碟里的饭菜，顺带着各种零食递过去。

母女俩连拥抱都不能太紧，更不能超过三秒。

因为疫情，刘谦妈妈只能隔着门栏给女儿送餐。

还有一个月，刘谦就要高考，学校建议家长不要过度探视，避免影响孩子学习状态。另一方面，曾经确诊数和死亡率仅次于武汉的湖北黄石市，虽然已经不再是疫情风暴中心，但防控依然严格。学校更是重中之重，严防死守。

一切看似恢复正规，但远未恢复正常。

「（出生）那一年遇到非典，2003年的非典，再接着（高考时）2020的疫情……」刘谦妈妈看着女儿大口喝着土鸡汤，眼神里止不住的心疼，「这一年生的孩子真的很特别。」

高考，在中国的教育制度下，对少年人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大概没有哪一届高三考生会经历2020年如此多的波折：新冠疫情爆发、上网课、复学、高考延期……

对于身处疫情风暴中心数月之久的湖北籍考生刘谦来说，现实对她还附赠了一个「玩笑」：作为艺考生，她那几乎瘸腿的文化课成绩，在大部分艺术院校实行网络校考、甚至取消校考的现实下，高考成绩重要性指数级提升。

17年的生命线段，硬生生卡在了这离奇的年代中无法动弹。

消失的战场

刘谦封闭就读的黄石新启点学校，是一所民办高考培训学校，学生以复读生和艺考生为多。

按往年正常流程，艺考生的高考之旅更复杂一些， 12月份参加各省的艺术类专业统考， 1-3月报名心仪的学校并参加该校专业考试（即校考），6月统一参加全国高考。3-6月期间，是艺考生突击文化课的时间。

2020，一切都被打乱了。

坐在课堂里学习的日子，迟到了。

困在家里的日子，刘谦的舍友舒丽文格外不顺心。华中师范大学是她的第一志愿，但校考日期、方式迟迟没定数，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练钢琴。

紧张、焦虑和拖延，已经让舒丽文的手指渐渐不再熟悉琴键。一个音走了，整首曲子都废了，越弹越错，越错越弹，她气得把头往钢琴上撞。

4月中旬，华师发布公告，该校音乐学、音乐表演、舞蹈学专业2020年取消专业校考。消息一传来，舒丽文几乎懵了。

校考的取消，意味着为现场考试准备的艺术集训突然失去了意义；因准备艺考缺失的文化课，在录取时成绩比重被大幅增加，这对于远离学校已久的艺考生们更是雪上加霜。

艺考生们如同失去熟悉的武器的角斗士，被迫投入到更加残酷且不熟悉的遗落战境中再次开始「厮杀」。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空中的考试

比起舒丽文，同住一间寝室的张乐乐，运气稍微好点。

因为信息不畅，她最后一天才勉强踩线赶上校考报名——面对Figure的镜头时，刚刚考完武音（武汉音乐学院）和广艺（广西艺术学院）的线上初试的张乐乐，还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广艺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要提交网络视频，也不知道网上报名，（结果）真的就是卡在了最后一天的。我们那天要上网课，然后我是5点半下的网课，报名是6点钟截止，我是卡在了5点50多才报名的，真的就是差一点点就没有赶上。」

2020的艺术校考要么取消，要么改为线上。

绝大部分院校的艺考专业或多或少调整了原有的线下校考方式，大多更改为视频录制或在线面试。

但哪怕是在熟悉的环境进行考核，这份挑战的难度也可想而知，因为没有经验可供借鉴，也无从得知考官会用什么标准来评判网络艺考的成绩。

张乐乐从学长那儿获取到的有关于现场面试的经验一概作废，必须重新再摸着石头过河。可这一次，河有多宽她都看不真切。

重新的开始

在高考倒计时的最后一段日子里，这所学校里的高三考生们，和往年的考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疲倦和亢奋，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交替浮现。几乎机械式地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全部意志被集中在唯一的焦点上：为即将到来的大考做最后的冲刺。

但或许在家里散漫的状态太久，阔别课堂太久的这群孩子，被网课消磨殆尽的专注力亟需被重新唤醒。「考卷写着写着就写到床上去了，在床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被采访的学生说起曾经被白白浪费的宝贵复习时间时，脸上不免挂满羞恼，但如今他们五点半就必须早起去操场上大声背书，然后复习、做题与总结，填满一天大部分时间。

早就应该开始的学校复习，五月上旬才真正恢复。

入门需要刷脸，重新回归教室，座椅安排得更为宽松，口罩也得时时戴上，憋闷着做题、背书。除了学习方式的改变，所有班级都安排错峰休息，排队就餐——食堂因做不到定时集体供应，提前装盘的餐食等拿到手经常是冷的。

「在家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回到学校了又觉得时间过得好慢。」看似无休无尽的上课、刷题与考试也变得没那么折磨，生活上的些微不适也无法击败临近考期的紧迫。学习似乎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扶手，唯有抓紧，才能在这辆姗姗来迟的复习特快中保持着难得的平衡。

隐秘的梦想

做事慢吞吞的刘谦常常因洗澡时间太长而懊恼，既打扰同学，又浪费时间。她心里着急，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背书也背得不太好。在教室里一道大题卡了很久也做不出来的时候，她想哭。

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复习后，舒丽文坐在床上，远处还能听到综合楼那边传来的钢琴声，说明有人还在练琴。她也手痒了：「弹钢琴的时候想念文化课，文化课的时候又想念钢琴了。」

刚回到学校的张乐乐还是兴奋不已，学习的劲头显得特足，常常过了十二点她还在寝室的床上默默写着卷子，笔头与纸面摩擦后的沙沙作响，成了能让她安定心神的声音。

夜深以后，同住一间寝室的三姐妹，心中各自怀揣着微小而隐秘的梦想入眠。

哪怕回到寝室，仍有不少人会为了学习而牺牲睡眠。

从2003年起，全国高考提前一个月，固定安排在每年6月7-8日。

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高考又统一延期到7月7-8日。

在这届高考生身上，太多秩序被打破又重建，成为一次无法复制的成人礼。

这是一次无人希望不想被重复的经历。对于身处其中的莘莘学子来说，别无选择，只能面对。而唯一的收获，也许是比其他来到18岁路口的年轻人，更早地看清命运往往充满颠簸和意外的真相。不计结果，拼尽全力，才能走得更远。

加油！加油！再见高三！再见高考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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