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游西山记□ 韦礼科

2018年7月，趁着到桂平市出差的机会，饭后寝前，登上了慕名已久的佛教圣地西山。时光匆匆，不及细看，但是登临名山的心愿得偿，却也心满意足，回味悠长。

西山之于广西，名气应该不小，老早之前，便听闻了它的名声，几欲拜访，总是无缘。这次住宿的酒店，距离山脚不远，过个马路前行，便到了西山的大门。进门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路上行人匆匆，说普通话的，本地白话的，腔调各异，形色不同，齐刷刷地往山上赶。

无论是从远处看，还是进了大门到达思灵湖仰望，都觉西山不高，平淡无奇。据说是海拔678米，对于我这样从河池大山里过来的人，有点不以为然。

再往上不远，马路向左，山门直上，迎面一株大榕树，围着栅栏，挂满了红色的许愿带。广西的许多地方，都有敬树为神的习俗，眼前的这大树，干粗冠阔，枝繁叶茂，应该是神灵应验，护佑不浅。否则这来往的游人，怎会花钱买了香火，在大树之前点燃了鞠躬祭拜，插满了面前的龛台。路边卖香的阿婆，也是一脸的怡然轻松、笑容可掬，生意不错的吧？

沿着石阶信步而上，渐渐地曲径通幽了起来，一路虫叫蝉鸣，不绝于耳。西山的植被十分茂盛，绿荫遍地，古树参天。沿途500年以上的马尾松、香樟、枫树、大叶榕，比比皆是。在半山处，有一株被砍伐的马尾松，锯成一节一节的，我试着找到最大的一头，数它的年轮。中间的部分，还有较宽的间隙，易数得出来，越往外围，越是密麻，到70圈以外的地方，便数不清了。谁说“草木一秋”？眼前的这些树木，已是阅历了多少春秋，若是有灵，这人间的百态，定已深藏心间无数。倘若不是被人为的砍伐，它应该还能再多几百个秋。倒是“人生一世”，说的是实情。我们这短短的一生，像我已是年近半百，虽离风烛残年还有些差距，却也不敢说有多少个春秋了。这一生一世，看过了人，经历了事，一副倦体如眼前的树皮刻满沧桑，生机无几。然而这年这月，能到这西山之上，应景感怀，便觉神情悠然，心满意足了。

到了乳泉井之后，山路愈加幽深起来，天色也渐暗，同行的伙伴，大都以此为终点，小作休憩，便折返下山。而我却是意犹未尽――毕竟三山五岳爬过了不少，最辉煌的是日行4万步登临“小天下”之泰山。所以内心无比强大，自然不把这678米海拔的西山放在话下。

山高人为峰。我铁定了心要登顶。

西山素以“林秀、石奇、泉甘、茶香、佛圣”著称。这一路的上来，满目苍翠，遮天蔽日，“林秀”自是不说了。从“碧云天”开始，大块的石头渐渐突兀出来，快到乳泉井之处，三块大石支起的拱门，浑然天成，镌刻“揽胜”二字，遒劲有力。吏隐洞更是奇特，一块巨石横过头顶，四周也是巨石支撑，形成一个十来平米的空间。西山的“石奇”还有很多，比如半山的试剑石――传说农民起义的领袖一剑划过留下了一道剑痕，也是道不完的。乳泉井水自岩隙流出，白如乳，冬不竭，夏不溢，味清甜，泡茶茶香，酿酒酒醇。桂平采茶调：花罅石，乳泉水，西山茶。此话不与俗人讲，俗人听了要出家。看来石奇、泉甘、茶香魅力大得很哪！

还好，我是晚间上山，寺庙早已关了门，也没机会品尝到乳泉的水和西山的茶。否则我这个俗人，怕是要屈于这脆弱的神经、善感的情肠，在这西山之上削发为僧了。

说说佛圣。桂平西山是我国传统佛教圣地之一，从唐代起，香火在此延续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山上保留较为完整的佛教建筑、庙宇，如龙华寺、李公祠、洗石庵等。进了山门，首先到达的是李公祠――是为纪念唐末浔州府御史李明远而修建。浔州便是现在的桂平，李在任期间，政绩昭著，德化于民，后人怀念他的善政，给他立祠塑像，奉以香火，敬为神灵。祠前的大树，巨硕无比，十几个人才环抱得过来。两侧的香炉，不断地有人点香祭拜，香烟袅袅。

洗石庵在李公祠的上方不远，顾名思义，这里边住的是尼姑。从左侧的山路上去，不久便到达龙华寺，因为在洗石庵之上，故也叫上寺，里边住的是和尚。和尚与尼姑共住一山各位其庙，这也是西山的独特之处了。这两处庙宇，因为时间向晚，都已关闭了庙门，我无法知道里边的布局摆设，只能在高墙之外观望。西山的香火，据说是挺旺盛的。这里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是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和佛诞节，僧尼在此诵经灌洗佛像，寓意为众生洗涤内心的污秽黑暗。还有农历二月十九、六月十九的观音诞，举行隆重的祝圣祈福法会，四方香客云集，热闹非凡。

我还是低估了登顶西山的难度了。这山看着不高，但是登山的路，曲折无已，上方之景，抬头看似近在眼前，走起来却是弯来拐去半天不到，相当的费劲。爬到半山亭，放眼望去，桂平城尽收眼底。这时候的我已是衣衫湿透，气喘吁吁了。游人也渐渐少了，回看身后，空无一人，前面的十几米外，只见到一个少年，招呼过后，知是在读初一的学生，从广东惠州过来。便与他结伴，边走边聊，虽是素昧平生，却也情投意合。一起走到观音岩的时候，他一脸歉疚地说：“叔叔，我要回去了，家人在山下等我”。好吧，孩子，我们原本陌路，只因缘分，相遇在这西山之上，互相陪伴走过了一段崎岖的山路，记不清彼此的面容，也不互问名字，可能此生就是仅此一面，不再相见了。孩子，祝你今后的人生一帆风顺！

天色渐黑，但是离山顶还远着呢，我还想继续往上。拖着疲惫的双腿，向“仙人脚印”走去。人越来越少，渐渐凄凉起来，我也心生了退意。罢了，不上了。世界那么大，山川那么多，我有幸入门，已然万幸，每座都想登顶，哪有那样的机会和实力？俗话说，一山望着一山高，登顶这座，还有更高更险的等在前方。而且每一座山，也如这西山，看似容易，其实都有它的艰辛处，让世间凡人起初都是豪情万丈，不达顶峰誓不罢休，谁知上到半山，滑跤的、疲惫的、脚疼的、腿抽筋的……一个个地知难而退、半途而废了。依着天时、地利、人和，运气加实力，能到山顶的，已是寥寥。观音岩的下方，有一条笔直陡峭的山路，不用绕弯可直达观音岩的庙门，名为“通天道”，我原欲试试，忽而又想：我一凡夫俗子，修为尚浅，何能通天？遂止步。

退意已决，我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已经乌黑一片了，手中的手机电筒也储电不多，再不返回，恐怕很难行走了。我赶快转身，疾步下山。相比登山，轻松了许多。

下山的路上，还是见到许多的人们，汗流浃背地往上走，我想莫非天上的神仙，要等到夜里往西山之巅撒下珍宝，谁到谁得是吗?不然这芸芸众生，干嘛这样不惧天黑路陡，拼命爬行？不过想到也许不久之后，他们的很多人也会如我一样半道折回，我又不禁暗暗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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