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香枫祭忠魂□凌夏德

一花一树一世界。德保的枫树是多情的，不同的季节有着不同的内涵和品质。且看它在飒飒秋风中，历经风霜浸染，骄艳似二月红花，让人对它的壮美和傲骨肃然起敬。就算红叶晚萧萧，旋而化作春泥，人们还陶然于它的豁然淡然，值得在斜阳下“共醉菊花杯”。清明时节的枫叶，却是壮家儿女寄托哀思，追思先祖的信使。鲜嫩的枫叶发出阵阵芳香，弥漫了旷野和村庄。人们用枫叶捣碎，萃取汁液染制五色糯米饭去祭祀先祖，家家户户还在门口挂着一把枫叶，让枫香驱邪避鬼。

今年农历三月初四，正值清明节期间，一次不经意地走进一片枫林，让我意外发现了一段远去半个多世纪的远征军历史，并让我以特殊的方式，用片片枫叶去祭祀古道边的古丘忠魂，让思绪随着缕缕山风和远山之巅的白云飘散在这个春天里。

那天下午，从广东回来的黄教授受邀到德保吉星岩景区附近的一个村庄作客。主人是德保人在广州工作，他的夫人是广州市人，当年曾经上山下乡，十年来坚持写了一百万字的有关知青题材的小说，并将印刷出版。黄教授叫我和另外两个文友同行。主人建有一幢豪华别墅，配有200多平方米的后花园，里面种有紫薇、黄皮果、三角梅、四季豆等，曲径通幽。后花园之外，有一片繁茂的板栗林。板栗林之外，有一座山谷，远远望去，但见几棵高大耸立的枫树，低处浅绿的板栗树叶，和高处粉嫩清丽的枫叶，错落有致，自然地连成一体。那时是午后四点多钟的光景，温暖的阳光洒在花园里，落在身上，让人感觉一股慵懒的惬意。树林里，风暖鸟声碎，隔叶蝉鸣绝。趁着黄教授和女主人聊些文学创作方面的话题，我和另外一个文友走出屋外，寻着鸟声蝉鸣的方向，走进村庄后面山谷中的树林。其实，那片树林距离主人家的后花园不远，大概走三百步即到。村后有一座土地庙。土地庙旁长着一株高大的枫树，猶劲的枝叉向四周伸张，像一把巨伞撑出一片荫翳的林子，遮天蔽日。一米二左右的枝干足够两人合抱，灰白色的皲裂的树皮和黑色的结疖，仿佛一位百岁老人斑点密布的皮肤。再往里走20来米，路右边长着几株和庙旁那棵一样的古枫树，树龄过百，中间还夹杂生长着一棵海南葡萄树。海南葡萄树树皮不似枫树那般苍桑，颜色近似绛红，树皮厚软，在绿海般的叶子和枫树灰白色的枝干中凸显几分柔和的色调，但它也是葳蕤高大。几棵古树生长在一起，其实就足够成了一片树林。这些古树的下面，有的长着较矮的灌木，空旷的地方，却长着地毯式的草坪。环顾整个山谷，枫树从我们所处的村庄背面山坳口开始，在山脚或小山坡处，在同一个海拔高度，绕了一圈生长着，只留出谷底几片旱地。一片，两片，成千上万的枫叶，浅白清亮，如一张张幼儿娇嫩的脸，让人忍不住啜上一口。在漫山遍野中，清新的树色吹醒了山野，也吹亮了人们的耳目和心灵。茂林深处，黄鹂宛啭，蝉声悠扬。

我游览过德保很多的枫树林，从没有见过这么靠近村庄却那么幽静神秘的地方。正当我们赞赏如画般优美的风景，转过一丛老树，在通往另外一个深谷的石径旁，却看见一位本地的画家在树林里静静地写生。他告诉我们，最爱这里古树独特的造形、草皮和山的形状，经常在业余时间来写生消遣。我坐在林子里的一座土丘上看他作水彩画，画里画外，竟然如此相似，不辨彼此。他说待到秋天时，这里几百亩的山谷，千树万树披着夕阳如霞似火，秋风飒爽，叶儿蹁跹，十分壮观。

过了一会，他发现我坐在土丘上，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连忙劝我走开。我观察了一下，附近有二十来个土丘，只见很多土丘用石头围住，像坟墓一样。可转念一想，那天是农历三月初四，如果是坟墓的话，应该看到人家祭祀的纸钱和添坟的痕迹。他告诉我，那是无主的坟茔，当初他刚过来时也不知道，是妻子的叔叔告诉他的。原来那画家是这个村庄的女婿，那天随妻子回来扫墓顺便写生。村里的老人家说，解放前，由于公路不通，有一拨远征军从南宁到天等，经燕峒乡那布村大吉屯前往百粤古道西出缅甸抗日。在行至大吉屯的那片枫林时，由于将士们旅途劳顿，水土不服，发生红痢疾病，二十多人死在古道边。他的叔叔还说，那批远征军有一个幸存者，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湖南话，生前住在燕峒乡兴旺街上，终生未娶，靠理发为生，4年前98岁时去世了。

提起远征军的事，几年前各重大媒体报道过有不少存活者从缅甸回国探亲，但由于时代久远，且中国那么大，没有亲见亲闻，我没有更多的关注和深入了解。而如今，那些与远征军有关的故事就发生在脚下的古道边，在那片优美的枫树林里。钩沉那段历史，原来，1942年，为了配合英军抗击日本军国主义，保卫中国大西南安全，中国派出远征军。其中最先开拔出国的第6军第93师，其军长、师长均为广西人，很多士兵都为八桂子弟兵。其第5军，曾驻扎在广西全州4年，广西籍士兵占有较大的比例。在远征抗日中，广西子弟兵浴血奋战，冲锋在前，给日军狠狠打击，立下赫赫战功，为我国抗战胜利，乃至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胜利，写下浓重的一笔。

当然，70多年前长眠于脚下的远征军队伍，革命未竟身先死，没有看到抗战的最后胜利。然而，作为军人，在国家和民族危难的时候，忠于国家，忠于民族，响应出征，我为他们家国情怀至上的精神致敬！深深鞠躬！

镇安古道埋忠魂，将士衣冠成古丘。如今，古道早已被荒草淹没，“独留青冢向黄昏”。每年深秋，红枫灿烂，落木潇潇。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的远征军人，以及几年前去世的那位幸存老者，如果地下有灵，面对他乡落叶，不知道他们有何感想？

眼前，20多个青冢之上，有的长着矮小的开心稔果树，它们正开着粉红的小花；有的长着金樱藤蔓，绽放出一瓣瓣圣洁的花儿。也许这是大自然馈赠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我摘下一片片飘香的枫叶，当作一枚枚青色的纸钱，抛撒在每一座坟头，当作对远征军他乡遇难者的祭祀。

新闻推荐

清明期间全国有4名警察因公殉职 其中3人系突发疾病

河南省安阳市安阳县铜冶派出所副所长：李志4月3日上午9时许，为了做好清明节期间社会面治安清查整治工作，李志带领民警、辅警...

全州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全州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