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天旱打潮水

□张永琪

盛夏酷暑多天旱，久旱无雨必成灾。过去，沿湖庄稼人常以打潮水与旱魔抗争，即便投入产出不成正比也要如此。

家住巢湖沿，望水干断田，这是旧时代的悲催写照。那时，没有混流泵、提水机、电灌站，祝融一旦肆虐，打潮水就成了庄稼人与旱魔抗争的唯一选择。打潮水用的工具是水车（江淮地区多是龙骨水车），水车是一种在木槽内活动榫铆的木链上串连许多刮板用以提水的工具，多个部件之间用卯榫链接，可自如弯曲实现360°回转，故称龙骨水车。所谓打潮水，是将几辆、十几辆，乃至更多的龙骨水车集结一处，一字儿摆成长龙阵，首辆水车为龙头，从茫茫巢湖源源“吸水”，其决定打潮水的水量和水速，后面的水车为龙身和龙尾，接力将水提进受旱的圩田。

其实，农家人并不喜欢也不想大动干戈打潮水。若到了非打潮水不可的地步，表明旱魔已在肆无忌惮地撒野，如果还不打潮水还击，庄稼就会严重减产甚至颗粒无收。尽管打潮水是杯水车薪收效甚微，但庄稼人怎肯坐以待毙，他们以打潮水阻击，彰显不屈的抗争自然的意志和信念。

说到打潮水，今人可能会不肖一顾，觉得太笨拙，太低效，太吃苦，甚至嗔怪前人咋不使用先进生产力解放自己，选此下策？殊不知在那无混流泵、提水机、电灌站的年代，打潮水凝聚着前人的聪明和智慧，他们若不是脑洞大开，敢向旱魔说不，是想不出打潮水这一招的。

打潮水声势浩大，气氛震撼，体现出农家人战天斗地不屈不饶的英雄气概。男人们总是一马当先，纷纷光着膀子上阵，肩上搭着揩汗的毛巾。可那汗是揩不完的，毛巾也是拧不尽的。上阵者中也有不让须眉的女汉子，她们分明都是来自于大寨铁姑娘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还未成年，因为家中缺少劳力，也亮亮身段出现在打潮水的行列之中，饱尝了个中酸甜苦辣。

打潮水之前，先要选好取水口，安好龙骨水车，备好计时工具。每辆水车配备四个人，其中两人先上阵。每隔15分钟左右，一阵铜锣急促响起，另两人立马上阵，替下先上阵的两人。如此轮流替换，歇人不歇车，流水不断线。至太阳落山时，鸣锣收工，来日接着再战……

打潮水场面喧闹，喧闹之中暗藏着角力比拼。车手一经舞动车拐子，那就成了“机器人”，一刻都不能停息。谁若稍有怠慢，车宕里的水便会溢出，累及到下家，不仅会遭到下家抗议，还会导致整个接龙提水的停顿，乃至影响打潮水的效率。于是，上阵如同上战场，车手眼里闪寒光，人人宝剑出鞘，都想压倒对方。只见车拐子的摩擦声，车辐的击水声，车手的号子声，交织成一片，那架势才叫一个拼。博弈中，左手车酸了，肩背发麻了，立马换上右手。右手发软了，肩背乏力了，再换回左手搏杀。高强度的使力，汗水如断线之珠在肩背上滚流，身体水分丧失很快，车手们一经下场，立马大口吞饮放了糖精的井水，井水刚经过肠道加热，很快又幻化成新的汗水。

打潮水是男人间的战斗，比的是体力也是毅力。在这种红了眼的搏杀场，不时会上演凶残的小插曲、变奏章。首车车手常常突然发飙加快节奏，提水又急又勇，后面车手必须接招，同等使力奉陪，不能讨价还价。谁若认怂，接不上潮水，累及了下家，那会很丢脸，只会成为他人笑柄。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不知不觉之中，工业经济已取代农耕经济，混流泵、抽水机、电灌站已让昔日的水车下岗。说到打潮水，年轻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生产力的变更，劳动方式的变化，劳动者有了充分的获得感。在城市，遇到天旱，离水近的，园林工人无需用瓢一瓢一瓢舀水泼浇花草树木，离水远的也不用一担一担地挑水浇，只需拎着便携式提水机，挎上一拧塑料水管，将水管一端揣进河里，电机开关轻轻一扭，提水机就会哗啦啦地喷出甘霖雨露，实现人工降雨。

即便在农村，也早是今非昔比。混流泵、提水机、电灌站早已普及，遇到天旱之年，机械可以大发神威。在圩区，只要抽水机一响，不尽湖水就会倒淌，水到之处，旱情被一扫而光。抽水机派上了用场，现场只听机声响，不见人头晃，旱灾年头庄稼人不用慌张，日子照样可以过得有滋有润。要是岗丘地遭遇旱情，电灌站延伸到哪里，哪里旱魔就会束手投降。至于田上地下，扬程较低，距离较短的田块受旱，庄稼人只需拎着便携式打水机就可轻松搞掂，他们哼着小曲儿，东瞅瞅，西望望，优哉游哉，像个甩手掌柜，别是一番快慰在心头。

新闻推荐

黄麓师范学校 将复刻“民国风” 改扩建计划2019年底完工

改扩建计划2019年底完工

巢湖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巢湖市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