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新闻”语言重现真实历史 李延荃

一口气读完余音兄的大作《废墟花开：帝师孙家鼐与京师大学堂》，思绪久久不能平复，仿佛又回到了120年前那场昙花一现的变法“现场”：帝党与后党，改革派与顽固派、守旧派，改革派内部的渐变派与速变派……晚清政坛各种矛盾交错纷呈，各色人物粉墨表演，历历在目，仿若两个甲子前的那段历史倒流在眼前。

孙家鼐是晚清政坛上有重要影响的历史人物。他中状元、做帝师、当大学士、死后获谥“文正”，这在封建科举时代已达读书人的最高境界。但是，这些个人成就与其政治生涯“收官”之作创办京师大学堂的历史贡献相比，都可以说微不足道。孙家鼐从1898年7月正式受命创办京师大学堂，到1899年7月因反对废立逆流而主动请辞，在管学大臣位置上只干了一整年。在此期间，他排除各种阻力，艰难创制，使一所初具近代教育特质的中国第一所高等学校——京师大学堂从无到有。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新政大多被废的情况下，他利用自身政坛的人脉关系、高超的斗争策略，加之一向稳健的办事作风，使得作为变法“天字第一号工程”的京师大学堂得以“独留”，从而为今天享誉世界的北京大学，乃至中国近代教育体系奠定了基础。作者以孙家鼐为轴心，围绕创办京师大学堂这一“大工程”，在戊戌变法这一时代大背景下，为广大读者徐徐展开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使人读后既丰富历史知识，辨明一些历史“误会”，又在做人和“立功”上得到许多有益启迪。

作者余音是从孙家鼐的故乡安徽寿县走出来的一名传记作家，从小就受到许多有关孙状元的故事和传说熏陶。因此，他为孙家鼐作传，是带有强烈乡土感情的，这可以通过书中的文字感受到。但是，传说归传说，要把传说变成历史传记，尤其是与晚清政坛斗争、戊戌变法这些历史大事件联系起来，就不是普通“小说家”能胜任的写作了，这对余音兄而言更是一个挑战。读完《废墟花开》，掩卷细思，不能不佩服作者严谨的治学态度和深厚的文字功力。作者在书中通过一个个生动感人的故事对孙家鼐崇高的个人修养、严谨的治学态度、务实的办事能力和高超的斗争策略进行了多维度展现，使得传主的形象栩栩如生、可亲可敬。除传主本人外，书中还涉及到了许多晚清政坛“大人物”，如光绪皇帝、慈禧太后、康有为、梁启超、翁同龠禾、李鸿章等，虽着墨不多，但也都有比较客观的展示，臧否评价既不囿于成见，也不受一些“野史”影响，而是力求还原当事人所处的环境背景，以旁观者身份进行公允评判。尤其难能可贵之处，作者还对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大胆提出自己的见解。比如，作者从史实出发，提出“戊戌政变”说法不准，称作“戊戌收权事变”或“戊戌事变”更为准确，这是一个独特的视角。正如著名文化学者王立群教授对他的研究所给予的高度评价：“纠史之偏、补史之阙”。

作为一部传记文学，史实是筋骨，文字是血肉，两者紧密相连，相得益彰。缺乏史实支撑的所谓传记，胡乱编造故事，戏说历史，只能博得一时流行，难以流芳百世，甚至误人子弟，遗害读者。而没有文采的传记，则是史料堆砌，读之味同嚼蜡，同样难以留下历史影响。《废墟花开》很好地处理了两者的关系，在表现变法维新、创办京师大学堂这些近代史上惊天动地的历史事件时，往往通过饭局闲谈、诗词唱对这些官场应酬、寻常生活，波澜不惊地娓娓道来，在表面平静中，暗流涌动，波诡云谲。而每个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各类政治人物的台前表演，又都是建立在详实可靠的史料文献基础之上，作者只是把史料剪裁后，以说故事的方式呈现给读者。如同厨艺精湛的烹饪大师，把营养丰富的食材，通过煎炸炖炒，配上各种调料，就变成了精美可口的美食。这种说故事的叙事方法姑且称之为新闻语言。如果说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那么能把昨天的历史事件用新闻的语言表现出来，就等于唤醒沉睡的历史，让历史事件在眼前“重现”。我想这也正是该书引人入胜，可读性强的原因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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