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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幅水墨画

来源:宣城日报 2018-10-19 14:48   https://www.yybnet.net/

我不会画画,也不怎么懂画,但对于水墨画,特别是画山水的水墨画,却有着一种浓浓的情结。上中学时,曾见到一幅《峡江图》在疏落的茂竹掩映下,一江碧水遄急而去,画面简洁,只有黑白两种色调。但构图的巧妙,意境的深远,却有着极美的韵味。这幅画在脑海中怎么也抹不去,尽管时间如同画中的江水一样已远远流去。也可能因为这幅画的缘故,我深深地爱上了水墨画,缱绻难舍。

水墨画,也称中国画,国画。基本的水墨画,仅有水和墨两种材料,墨为主要原料,以清水的多少形成为浓墨、淡墨、干墨、湿墨和焦墨,画出不同浓淡,主要为黑、白和灰。但就是黑和白两种色调,竟能融大千世界于尺幅之中,无论是高山大川,还是小桥流水,无不惟妙惟肖,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水墨画集中体现了国人的自然观和审美意识,经过漫长的发展,其作为独具风格的一种绘画形式,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和影响,散发出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

因水墨画以山水为主要描绘对象,喜爱水墨画的我,自然也就有了山水情结,尤其是皖南的这片山水,每每行走其中,常常喜欢拿水墨画作比较,以至分不清到底是在画中,还是在山水中。

前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我从歙县的深渡沿新安江往千岛湖去。青山逶迤,碧水流淌,凉风习习,我站在船头上,很快已是一头乱发。行不多远,一轮红日从船的前方冉冉升起,原本清寂的江面上刹那万道金光,生机勃发,一江流水似乎更加发力。两岸数不清的高峰,以及夹江而立的一排排粉墙黛瓦徽派建筑,依次急速后退。更入眼球的是岸上那些古码头,人们上上下下,忙个不停,更引发我连锁般的岁月遐想。而船身犁起的白色条浪,正与一江碧水不停歇地翻滚搏击,后又离我远远而去。新安江上的这一幕,波澜壮阔,扣人心弦,挥之不去,恰如一幅流动着的峡江图。此刻在我的脑海中,当然也不时浮出那幅《峡江图》水墨画。

也是在前年的一个下午,我匆匆地赶到了皖南腹地黟县的南屏村。整个村落在高大的南屏山脚下一字摆开,清澈的武陵河抱村而去。进入村中,高墙窄巷,重门深宅,一如迷宫,但水井遍布,尤其祠堂建筑群恢宏且成体系,被誉为“中国祠堂建筑博物馆”。出村时,正值夕阳西下,我经过村外的万枫林,不禁被一幅似画而非画的情景久久未挪步:缕缕斜阳正射入林中,风微微吹过,偶尔有几片黄叶缓缓而下,或落在草地上,或落在正在写生的学生们身上。学生们视而不见,双目凝视前方,后又在画板上用炭笔轻轻勾勒。我也朝前方望去,不远处淡蓝色的山峦,正透过枫林隐隐约约,连绵不绝。而流经此处的武陵河,也知趣地放慢步伐,轻轻地绕过树林,只留下些微的粼粼波光。走完这片枫林时,我依依不舍,时不时还回头张望,我相信,这幅疏朗、恬淡而又辽远的枫林水墨画,学生们一定会艺术般地再现给世人。

当然,使我至今历历在目的还数木梨硔之行。那个小村子位于皖南休宁一条陡峻高耸的山脊之上,三面悬空,云蒸雾绕,若隐若现,似离天咫尺,可闻天鸡啼叫,被誉为“云端人家”。我一路几经寻找,弃车攀岩,才上了山脊,住进了小有名气的“七姑客栈”。在伸手可摘星星的农家小楼上,沉沉地睡了一夜。翌日天还未亮,便早早地赶到了设在半山腰的观景台,以一睹闻名已久的木梨云海。微弱的晨曦中,一轮弯月还挂在树梢,但我的眼前已是一片茫茫的白色海洋。海洋的对岸,两座青黛色的山峰比肩而立,悄悄地把自己的身影投入岸边的海。不一会儿,对岸的海边上,渐渐地腾起了高低不等的薄雾,雾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浓越厚,它们前涌后搡,竟缓缓地向海的这一边袭来,慢慢登上了我右边伸进海里的山脊突出部,前头的雾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向山脊的高处侵去,但后面的雾却没有这个耐心,强有力地催促着它们,很快地大半条山脊被这些或白或青的雾所笼罩,原本山脊上隐约可见的楼房,此刻只剩下朦胧的轮廓,只有一些高处窗户的灯光,依稀留在浓雾中。我刹那无语,大自然凭借黑和白两种色彩,鬼斧神工,匪夷所思,演绎出这一幅壮观无比的水墨画,让我又一次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其实,无论何时行走在皖南的山水间,一个个村落,一处处景物,无不都是一幅水墨画让你爱不释手,流连忘返:或江流浩荡,远山含黛,轻舟泊岸,渔火点点;或高山飞瀑,不绝于耳,林幽壑深,碎银滚滩;或峰回路转,鸡犬相闻,松竹掩映,耕读人家。“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这首诗,应该是对皖南最贴切、最真实的速写。天造地设,钟灵毓秀的皖南,线条勾勒的疏朗大气,水墨浓淡泼得恰到好处,皱褶天生的逼真入里,意境自然的辽远深邃,宛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画。而支撑这幅巨型水墨画背后的内在力量,当属这片土地上的徽文化,由中原文化发展演变而来的徽文化,崇尚天人合一,追求形合意会,行事低调,不尚张扬。这完全契合中国水墨画的标准和要求。也可能缘于此,在中国水墨画的发展过程中,先后出现了著名的黄山画派和新安画派,“黄山画派”开宗人物之一的宣城人氏梅清,家学渊源,北宋著名诗人梅晓臣为其先辈;新安画派的扛鼎人物黄宾虹,原籍安徽歙县,自幼饱读诗书,国学功底极为深厚。正是文脉的代代传承,文风的经久不衰,为水墨画在皖南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开辟了广阔的空间。成就了一代又一代丹青巨匠们“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我爱水墨画,它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历代精品和佳作不计其数,与我们五千余年的灿烂文明史一路同行,早已成中华文化瑰宝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使我特别欣慰的是,只要行走在这没有尽头的山水画廊中,任凭多少次细细看去,美丽富饶的家乡皖南始终是一幅令人怦然心动的水墨画,一幅永不褪色的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别样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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