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心攀登漆艺高峰的传承者 访著名漆画艺术家范福安

作品：《乐在其中》□汪建国

今年5月14日，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在北京隆重召开。同日，金砚传媒在北京山水美术馆举办“传承与经典系列展”开幕热烈，范福安的漆画入展。他被誉为“中国当代大漆艺术的领军人物”，让传统的徽州漆艺走向中国，走向世界。在世界的漆艺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让我们再把目光从北京转向范福安的出发地，他的工作室在黄山市屯溪区的南滨江。工作室门打开的那一瞬，我眼前一亮，那屋内叠加的大幅漆画让人惊艳。对面一幅牌坊下的徽州女人的坚毅画像，触动着对天下徽商的回忆。墙上挂的大横幅红色调的“徽山尽染”，又有青灰的云雾缭绕着，像是梦幻黄山的人间仙境，还有高挂的丹麦女王和亲王的肖像画。一开始，就让我置身这浓浓的艺术氛围中。

永不停歇的梦想征程

在画板前的交流渐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原来我觉得之前我们离得很远，不想我们曾经相距很近。上世纪80年代初，屯溪漆器工艺厂蓬勃兴旺的时候，工艺美术人才青黄不接。那时我在屯溪市教育局工作，为了发展职业教育，也为了培养工艺美术新生力量，由中华职校和工艺厂联办工艺美术班。面向社会在初、高中毕业生中招收80人两个班，也仅办了这一届。正是这一年喜爱美术的范福安初中毕业，幸逢此时。我那时也多次到这个班调研，可能就从他课桌边走过。如果机缘巧合，他学生时代我们就认识了。

在他职校毕业时，凭他品学兼优的毕业成绩，顺利地进了漆器工艺厂设计室。当时这里汇集着徽州工艺美术的顶尖名师。有知名画师汪羊、“楚漆国手”俞金海、“脱胎金狮”制作者徐丽华等，师傅们兢兢业业、吃苦耐劳的敬业精神和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认真态度给他深刻印象。工艺厂漆艺的门类也很多，镶嵌、刻漆、磨漆、堆漆、髹涂、描金彩绘等也都渐渐上得了手。正值他18岁放飞梦想的时光，他看了徐悲鸿、李可染等大师的作品，梦想用漆艺加上画笔绘出最漂亮的漆画来。于是他动起了上大学念头。毕业工作一年后，他如愿以偿考上了合肥师范学院艺术系油画专业。

大学毕业后，他分配在省外贸局从事美术创作。在省城大会堂和一流宾馆酒店都有他绘的大型大漆宣传壁画。安徽饭店的“樱花”、稻香楼的“黄山松”、梅山宾馆绘有合肥市花白玉兰盛开的“合肥十景图”，还有老干部楼的“朝阳”等。1997年香港回归，外贸部举办全国书画大赛。他的“迎港归”“山里人家”获得一等奖。

2005年范福安辞职回到了屯溪，成立了漆画工作室、专攻漆画。范福安对土生土长的徽州是熟悉的，但他并没有懈怠对生活的体验，常常到城里乡间，体察生活，特别留神那乡情韵味。山间田头、江岸古宅、清晨月下、烈日雨天都有他的行踪。我看到他的一幅别具一格的漆画“听雨”。一看就知道是歙县阳产土楼，黄色和青灰的土墙前，一条一条银色的雨丝和弥漫的白色雨滴，富有诗意。那是他一次在阳产村里写生，突然下起雨来。他在屋檐下看着这雨景、听着这雨声，他似乎觉得这是大地聆听上天的倾诉，是自然和人的对话，是古代和当今的交流。这雨拨动了他灵感，把这场景化成了漆画“听雨”。这幅作品入选2018年中国工艺美术双年展。

还有那幅“蕉叶抒情之二”，也有他真情体验的感悟。在蓝天皎月之下的芭蕉蓝莹莹的，作者感到月下的芭蕉原来也很美，显然他是调浓了色彩，营造出犹如神话一样梦幻的美景。太阳下的芭蕉，“蕉叶抒情系列一”，相对赋予它阳刚之气，以火红的色调散发着艺术的光彩，照搬生活那不是艺术。特别像“红与黑”这幅漆画虽然是莲塘残荷，但它依然优雅挺立着，在黑夜中泛着红光。作者在秋夜荷塘边感受的这一生命意象，绘出“生命不息，发光不止”的意境，是一曲生命的颂歌，又体现了漆色之美，比古人“留得枯荷听雨声”更有深意。法国画家、印象派代表人物和创始人莫奈多年在池塘边追逐光影睡莲。莫奈巨大的成功在于用“灵动的笔触和和谐的色调，超越了乏味的写实功能。高超的技法和变幻的迷人色彩唤起了观者内心极大的热情”。这段话也是对范福安作品的诠释。

漆画创作的艰苦过程也许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需要有孜孜不倦，坚持不懈的精神。范福安漆画的徽韵中有不少粉墙黛瓦的画面，如“霞映渔舟”“夜泊新安”“月映徽州”等等，有些还有倒影。那“徽州秋韵”的粉墙几乎占了画面的五分之四，那白墙不是画的，是用蛋壳镶嵌上去的。就说我们前面谈到的“听雨”，那银色雨丝也是蛋壳一片片连接起来的，多鲜活啊。

蛋壳需要经过打磨才近似白色，既有光泽，又有立体感，那蛋壳间细小错落的斑驳裂纹既有年代感，又很优雅。这理想的蛋壳材质，每幅画需要多少片难以数清，要一片一片恰到好处地镶嵌上去，这比绣花还难，真要有铁杵磨成针的功夫，漆画是工匠和画家集一身的杰作。范福安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忙碌，每晚都要忙到深更半夜，他长时间地用眼疲劳，以致造成视网膜脱落，经过紧急抢救治疗和长时间地恢复，视力才渐渐好转。

一幅漆画的创作时间要以年月计，有些要一二年才能完成。幅幅漆画都是他心血和汗水的结晶，也是他潜心攀登高峰的印迹。

多姿多彩的漆画魅力

北京故宫文创馆徽派传统工艺馆，展出漆艺37件，范福安的漆画就有28件。从中国艺术研究所、中国工艺美术馆、文化部恭王府美术馆到福建、湖北等各省博物馆都有他漆画藏品。从他参加外贸部书画大赛，“山居”漆画得一等奖以来，每每参赛都是得最高奖。他是安徽省美术家协会漆画艺委会主任，是省非遗研究会学术专家，省非遗髹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是国家艺术基金专家委员会复评委员。全国只有他连续四次获得艺术基金年度人才培养和传播交流资助项目。

他身上熠熠闪耀的光环，都是他漆画折射的光辉。纵观他的漆画洋溢着他热爱祖国山河、热爱家乡的热情，他回乡十多年呕心沥血的创作，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记住乡愁上。有的所画一目了然，如“乐在其中”就在黟县宏村南湖，那湖边一群梳理羽毛的鸭子，悠闲自得，情趣盎然，乡村如画。有些虽无具体所指，但一看那风土人情，粉墙黛瓦，就知道是徽州。徽州有名的木雕也上了漆画，那窄小的梁木空间里却有着宏大的场景和众多的人物，可见作者的工艺和绘画功底。

漆的原色是红棕色，经过处理，红色耀眼不衰。红色是他漆画的主色调，山水、天空、波纹、林木、硕果、饰物等等都红光灿烂，感染人，激励人，鼓舞人。漆涂厚就成黑色，漆的这两种原色互相髹涂，更有震撼力。“山里人家”系列画可以说是他的代表力作，也反映了他艺术上的不断进取。开始，山里人家周围的山峦大多是圆的，房子只是一般的平房。“之二”山峦有圆有方的，棱角突起，气势上来了。房子有门楼了，成徽派建筑了。山势水流每幅都有新变化，到“之五”，山体险峻、高低错落，溪水源远流长，村后有浩淼的水库了，山区新农村有了长足发展。

范福安说艺术是无国界的，古今中外，博采众长，为漆画增光添彩。“又见炊烟”一幅农村秋日傍晚漆画宁静幽美，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浓浓的袅袅上升的白烟，微风又把炊烟吹斜过去，静中有动，创造出很温馨浓烈的情调。这浓重色彩显示出油画效果，那“徽州女人”漆画厚重深沉，曾获得中外艺术机构最高奖，肖像作品贡献奖，而“徽州姑娘”就是水彩般明丽娇媚，徽派建筑用版画表现出它的层次和构图美，范福安的漆画就像是一场视觉盛宴。我们实物观景，漆画中也有虚幻景色，赋予抽象美，给你想象的空间，异彩纷呈。如“舞”，这是一幅从空中俯视河边城乡的画卷，大河弯弯曲曲奔流而来，翩翩起舞。两岸隐约起伏的山坡和梯田，还有森林和田园。蓝莹莹的是城乡街道和小区，也许这里就有你的家园。还有那波光潋滟的水纹画卷，色彩绚丽，那余光折射飘忽的瞬间，你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你如果在江边见过五彩灯光映照的荡漾的水浪，就会觉得这是实在的映像。

范福安漆画的题材丰富多彩，也有国外的风光。如“秋泓”和“丹麦风情”，同是秋光掩映下的城堡。“秋泓”有细细的白色镶嵌的俄罗斯著名白桦林，金黄耀眼，而满天红霞则把丹麦的树林和城堡都染红了。“秋泓”曾得国际禅艺设计大赛专业组金奖，并和“听雨”一起入选2018年“中国当代工艺美术双年展”。

2015年是中国和丹麦建交65周年，范福安接受我国外交部、文化部恭王府和丹麦驻华大使、丹麦王室的邀请，为丹麦女王和亨里克亲王作画，这是极高的荣耀，也责任重大。难的是不能当面作画，而是凭皇室摄影师的照片来创作，增加了难度，但看到他的作品，一切疑虑都烟消云散，禁不住喜出望外。女王肖像雍容端庄，器宇不凡。白皙红润的面容，明亮微笑的双眼，显得尊贵慈祥。颇有新意地穿着宽大的苏锦凤袍，不失女王风采，又显得亲民，把中丹友谊具象化。亲王穿着蓝色锦缎汉袍，黄缎腰带，威严庄重、英气浩爽。两手紧紧捧着顶冠，与女王双手轻轻交叉放下挺有节奏感，让人久久仰望。这两幅肖像画我国政府作为国礼赠给丹麦。丹麦皇室举行了隆重的揭幕典礼，女王和亲王亲自参加，并与范福安合影留念。女王把肖像画作为珍爱之物，珍藏在皇宫里，并在欧洲参加过巡展。这是范福安作品的一次圆满的跨国艺术之旅。

“冰与火”的人生心语

范福安新近创作了一幅漆画“冰与火”，他自己也很喜欢，留有工作照和合影留念。这多层纵幅漆画彩色叠加，上层乳白色的冰清玉洁，中间红红的燃烧火焰，化成下层宝石蓝的湖水，湖蓝占了整个版面的一半，这是收获的喜悦，成果的积累。画如其人，这象征着他30多年的漆画人生。

“一片冰心在玉壶”，范福安的漆画创作心无旁骛。如果没有那么专心投入观察、体验生活进行艺术创作，就不可能像“漫香”“硕”那样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也不可能有着像“霞落鸟飞”“渔舟唱晚”那样优美的作品问世。

范福安说，传承不光是作品，更重要的是培养人。传承不仅是技艺和艺术上的传承，更重要的是精神传承。做好画，首先要做好人。我到范福安工作室，就看到几位年轻女生在漆板上研磨，棕黑的漆水一波一波的，看来这几位女生已习惯这样的操作。范福安跟我说，这是他带的吉林艺术学院的研究生。从2015年开始，他已带了四批15人。这时，我看范福安自己也没闲着，他正用力研磨一个菠萝漆零部件，这是北京定制的一个重要产品的艺术配件。他一次次上漆研磨，已经几十次了，已显示出蓝白玉样的光泽，但要达到100多次才能符合质量要求。范福安说，从事漆艺、漆画是非常辛苦的，培养漆画新人，首先要能吃苦、有担当、有理想追求、有奉献精神才行。

他对外界的美誉和美评，都只当作对自己的鼓励和鞭策，勉励自己做好徽文化传播和艺术创作工作。他拿了一块菠萝漆面板对我说，这块面板华丽多彩，如果只是一味不停地原样制作，那只是炫技。工艺美和艺术美的统一才是漆画的本质，显示出它的精神价值。他指着一幅漆画“希望”说，农村秋收后，农民就把高粱穗、玉米棒挂在屋檐下晾干，作为来年的种子。从这样的农村生活出发，我把这两种色彩美丽、反差又大的作物结合在一起，以昏暗背景为衬托，斜插一根漆艺杆子悬挂起来，平衡画面，形成美感。玉米靓丽的金黄色更有着点题的作用，象征着农民对丰收的希望和美好生活的向往。在北京展览时，他接受数十家媒体联合采访，热情宣传徽文化，他说漆艺已有七千年历史，徽州漆艺明朝就达到鼎盛时期，我们就是要用传统古法技艺和当今的艺术结合起来，把东、西方艺术结合起来，让心灵和现实碰撞出火花来，创造出适合当今审美需要的作品来。

中西合璧、古今交汇是他漆画特色。那冰与火所成的蓝蓝的湖水显然是没有混入杂质，仍然那样洁净透明，让人赏心悦目、欣喜满怀，让漆艺在世界艺术园地里焕发出绚丽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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