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里的人间情味

□马兵

《生命之灯》(华龄出版社)是逄金一出版的第四部散文集,书中文字素材与风格并不统一,有的篇什深淳清朗,有的则夭矫老辣,但整体上都体现了他一贯的思想上的纤敏和道德上的庄肃。因此,笔者以“灯影里的人间情味”为题,一为照应书名,二是指其无论品藻人物、裁量时代,还是抒一己的怀人思乡之情,其内里都体现着一颗善感的心灵投射出的人生滋味、生命感觉和精神思考。

与散文集同名的《生命之灯》是集中分量最重的一篇,这篇文章所写的是济南并不特别有名的一条街“馆驿街”。与那些声名在外的名胜之地相比,馆驿街“只供人走来走去”,在喧嚷的年代守着它“寂寞的命运”。那作者为何对这条普通的街道情有独钟?自然是因为它的历史,明清两朝,它曾是“北走燕冀,东通齐鲁”的“济南咽喉重地”；民国时期,这条街承载过孙中山、胡适、徐志摩的苍茫步履,而徐志摩遇难济南,其停灵之地就在馆驿街的寿佛寺；新时期,这里成了土杂品特色一条街,也是其时济南城最有烟火气的一条街。一条不足千米的老街,因为历史的加持而蓦地具有了一种特别的厚度和容量——如果《生命之灯》止于此,已经可算一篇颇周正的文化散文了,但此文更打动人心的地方在于,作者在抒怀馆驿街历史感性的同时,还特别写到了自己与它的“缘法”:作者第一次来济南的时候是在父亲的陪护之下,“馆驿”这两个携带着古典基因的汉字那时便给父亲和作者留下深刻的记忆；多年之后,作者落户济南,居所就在馆驿街附近,每次走在街上,就会触动对父亲深挚的怀念。因此,散文在历史的烽火之下,还燃起了个体生命感恩的心灯,这让文章在宏阔与幽微两端皆是关情的。可以说,作者不只是在歌咏一条街,更是在与这条街的灵魂对话。

《忽然想到》《二十三世纪的“新闻八股文”游戏》《三国演义之后现代版》等代表的则是散文集中另一类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字,它们同样关乎人间,却完全是另一副笔墨。在这些文章中,作者针砭社会乱象,冷观时俗热点,嬉笑怒骂,以意运笔,看似偶然念头的拼凑,但自有其凛冽之处。在文章写法上,这些作品文风跳跃,自由度更高,似乎有意要实践散文文体弹性巨大的包容力。而且,我们还可在这些文章中看到作者转益多师、继承前贤的自觉,像《忽然想到》和《梦》从题目到布局,都不难看出鲁迅杂文和散文的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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