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散文泉水般闪耀的光芒

□本报记者

钱欢青

“设若单单是有阳光，那也算不了出奇。请闭上眼睛想：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晒着阳光，暖和安适地睡着，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这是不是个理想的境界？”正是春风吹起之时，很多人又会想起老舍先生笔下的济南城，如此美，如此安详。

老舍写济南，家喻户晓，而精美的济南散文还有很多。近日，由刘溪、陈忠主编的《济南散文选（1949—2019）》出版，这是首部汇集济南七十年散文精华之作，书中收录的93位作家的93篇散文，全面呈现了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来济南散文的灿烂成就。

如趵突之澄澈，如明湖之舒阔

作为一部散文选本，《济南散文选（1949—2019）》的视野无疑是广阔的，书中收录的不仅有济南本土作家、驻济作家、济南籍作家的作品，还有给济南留下名篇佳作的全国散文名家的作品。

如刘溪在为该书所写的序言中所说，在济南七十年来的散文创作发展史上，出现过许许多多优秀的散文家及其经典作品，如寄托着季羡林对母校的深情眷恋与怀念的《回忆新育小学》，铭刻在张承志灵魂深处的精神故乡《饮虎池》，张大春流着泪水写给父亲和孩子的家书《聆听父亲》，张炜的心灵生态史《融入野地》等等。同时，以徐北文、任远、许评、刘烨园、丁建元、吕曰生、厉彦林、戴永夏、侯林、侯琪、李蔚红、刘荣哲、逄春阶等为代表的散文家，为筑造济南散文的高地，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无论是在语言个性、文风个性，还是在情感个性、思想个性上，他们都以耀眼的文字，为济南散文留下了抹不去的光彩。可以说，他们是济南散文创作成就的代表和体现”。此外，肖复兴、石英、韩小蕙、卞毓方、李一鸣、王开岭、叶兆言、欧阳江河等等全国知名作家、散文家也给济南留下了温润、灵动、传神的文字，他们用不凡的才气、娴熟的技巧、真挚的情感和开阔的视野，为济南这座古城留下了让人百读不厌的美文。

刘溪因此认为，《济南散文选（1949—2019）》是济南散文七十年创作成就的一个缩影，“无论是在作家的写作风格、作品的艺术境界，还是题材的深度与宽度、文本的精神寓意上，都标志着济南散文七十年来突出成就的确立，如华岳之奇秀，历山之沉雄，趵突之澄澈，明湖之舒阔”。

春柳夏荷秋夜月，风光无处不多情

《济南散文选（1949—2019）》以编年形式呈现，老一辈名家的作品，为这本散文选奠定了厚重的基础。

在《诗情画意大明湖》中，徐北文先生以款款笔致，细述大明湖一步一景的无限风光，钩沉“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的深厚历史，“美丽景物如果没有文化的熏陶，正如繁华的城市没有清水的润泽一样，总是缺乏灵秀之气。大明湖是荷花世界，杨柳世界，同时也是诗词书画的世界，她的一草一木，一楼一台都包含着历史的古香，挥发着文化的精气”。在文末，徐北文先生还忍不住赋诗一首：“群山飞翠一湖清，七十二泉汇大明。春柳夏荷秋夜月，风光无处不多情。”

季羡林先生的《九月九庙会》则将南圩子门外的庙会描绘得活色生香：“有马戏团、杂技团、变戏法的、练武术的、说山东快书的、玩猴的、耍狗熊的等，应有尽有。……再加上临时赶来的，卖米粉、炸丸子和豆腐脑等的担子，卖花生和糖果的摊子，特别显眼的柿子摊——柿子是南山特产，个大色黄，非常吸引人——这一切混合起来，形成了一种人声嘈杂、歌吹沸天的气势，仿佛能南摇千佛山，北震大明湖，声撼济南城了。”

美妙的景致和热气腾腾的市井生活，“不欺生，不做大，不蛮，不滑，不赖”的济南人，在时光的流淌中，济南城磨砺出了独特的气质，如宋遂良先生在《泉水 杨柳 荷花》一文中所写：“济南是一座有文化、有正气、有尊严的城市，一座荣誉感很强的古城。儒家的礼乐文化和泉水的温柔洁净使它稳重厚敛，彬彬有礼。如果说北京是最大气的城市，上海是最精致的城市，成都是最悠闲的城市，拉萨是最神秘的城市，那么，济南呢，我觉得济南就是一座最醇厚的城市，一座男人的城市。”

推开时间的门，我走了进去

书中收录的写济南的诸多散文中，余光中的《黄河一掬》浩荡情深，“风也听见，沙也听见”；张承志的《饮虎池》，铁骨铮铮，散发着“虎的气概，虎的纯真，虎的美丽”；王开岭的《泉柳人家》细致体验与深刻思考并重——“城市正在逐渐丧失自我的角色感和独立性，其尊严正一点点流失。它很难让人迷恋，更难让人器重。就连那些所谓的古都名邑，多也只剩下一副干枯皮囊，彼此之别，仅在几方遗址而已”，然而济南却给了王开岭惊喜，在写了济南的风情和历史之后，王开岭说，“推开时间的门，我走了进去”。

走进历史深入的作家们，不仅有喟叹，还有宽阔的视野、深入的学理性探究，如周长风先生《李清照“易安室”与钱锺书“容安馆”》一文，从“易安居士”之号说起，抽丝剥茧、旁征博引，既写活了“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的风格卓烁的李清照，也将“易安”“容膝”之志，做了贯通古今的细致梳理，在弱草倒伏的时代，对中国文人的这种品性叙写，用心良苦。

收入书中的很多济南作家的散文，写的并非济南，这些文采斐然的文章同样让人印象深刻。这是刘烨园《我们去看萧红》中的文字——“风尘仆仆几千里，我从北方自己宁静的内心而来。袖章，战事，血泪，插队，坚忍，坦然……自以为草木枯荣，一身筋骨也几十年了。近日又孤身独旅，重饮珠江水，相逢中大，她不是也给了我那么深的柔情，那么欣慰的漫步吗？有过这么多摔扑，心怎么还会自疼？原来人性还是那么深远。血还是那么起落不息。”这是周晓枫《后窗》中的文字——“没有人能够抵抗来自背后的袭击。你不知道什么在靠近，带来突然的改变。”这是《济南散文选（1949—2019）》收录的最年轻的作家、生于1992年的徐晓《缓慢生长》中的文字——“也许人一出世就被抛入粗粝的风沙中，命中注定要走一条荒芜孤寂漫长的路，但我是一个顽固到发傻的奋斗者，铁样的黑，我擎着微弱的火烛面对空阔的天与地，孤独地背靠时间而书写。……就像，我们的一生，被迫地卷入一场场相遇和分离。这强大的永恒，暗中操纵着我们在世间游弋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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