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情歌上戊梁

□吴昌仲

1.

三省坡是一座山，一座鸡鸣三省的山。

大戊梁是三省坡下的一道梁，一道情定终身的梁。

戊梁山上，四季葱茏，鸟语花香，木叶声声，琵琶轻唱。

阿妹从长长的花桥走过，从层层的梯田走过，从弯弯的石板路走过，从阿哥的心上走过。

大戊梁，是阿妹和阿哥的一把锁，只有春天的那首侗歌才能把它缓缓打开。

我愿意做春天的一滴雨，挂在你的眼角，为你浣洗点点忧伤。我愿意做树叶里的一抹阳光，灼红你的脸庞。

今天又逢三月的戊寅日，你就是我心上的肖女，我就是你心头的闷龙，我要牵着你的手，漫步戊梁山。

2.

三百年前的我，是贫寒侗家的男丁。为了生活，我到你家当了一名长工。

亲爱的肖女，我依稀记得，那天初次到你家，我衣衫褴褛，腼腆寡言，而你趁着父亲醉酒、母亲梳妆，偷偷给我打了一碗油茶。

亲爱的肖女，我依稀记得，我在田地里干活，你给我送饭，糯米饭里总会包上一坨腌肉，或者一片腌鱼，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甘愿做你的牛、做你的马。

亲爱的肖女，我依稀记得，我挑着一担一百多斤的干柴，一脚踩空跌下山崖，是你扯了一把药草嚼碎，给我敷伤口，那双温柔的手，温暖了一个冬天。

亲爱的肖女，我依稀记得，你的父母想把你嫁给地主家的公子，就是那个欺负阿丽、暴打小强、调戏兄嫂的纨绔子弟，你坚决反对、誓死不从，被关在阁楼里等人来娶。

那天，暴风骤雨。你的父母，被迫留在半山腰上的凉亭里。而我，恰巧在你家屋檐下躲雨。你穿上出嫁时才穿的侗锦盛装，对着我喊：赶快带我走，今生今世跟定你，跟你跟到天边边！我用铁棒撬开大锁，牵着你的手，消失在风雨里。走过一弯弯路，趟过一条条溪，越过一道道梁，最后背你过河时，山洪来了，你紧紧箍着我，我紧紧抓住你，我们永远在一起，也永远地离去。

那天，是三月的戊寅日。

3.

饭养身来，歌养心。我编一句，你回音。

闷龙唱：清早赶牛去犁田，慢慢悠悠过妹田，看见阿妹田中站，呆呆黄牯又挨鞭。

肖女回：阿哥从我田边过，阿妹弯腰捡田螺，偷偷看了你一眼，错把岩石放进箩。

闷龙：蜜蜂双双落花丛，我找花儿到河东，心想唱歌恋一枝，不知花儿容不容?

肖女：只见蜜蜂落花丛，哪有花儿找蜜蜂，若是有心来采蜜，何不停进花蕊中。

闷龙采下三两枝映山红，悄悄地插在肖女浓密黑亮的发丝里，映红了肖女圆润的脸。

唱过拦路歌，又唱相会歌。唱过相会歌，再唱连情歌。唱了连情歌，又对相恋歌。唱了相恋歌，又对分别歌。唱完分别歌，还唱相送歌。

唱得一河的鱼不敢冒泡，伶俐的画眉不敢出声。

歌声不断，情意缠绵。闷龙和肖女，与群山同歌共醉。

4.

为何我的梦里，总是萦绕着你的歌声?

为何我的眼里，总是奔涌着滔滔洪水?

这柔情的歌，思念的歌，凄美的歌，将永远为你吟唱：

云和雾咧，把手牵，戊梁顶上一红颜。眼含泪点点咧，在为谁思念?

桃花红咧，云水间，梦里霞花一片片。芳心给了谁咧，就为谁思念。

为你思咧，为你念，相约戊梁一年年哎！今生今世跟定你咧，跟你跟到天边边哎！

大戊梁，一座爱情的山，一道激情的浪，一首传情的歌。

让我带上心爱的侗琵琶，牵着你的手，再登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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