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孔融③ 汉室的卫道士

宋延坤/文

孔融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名士，所以，当汉献帝建安元年（公元196年）迁都许昌后，立刻把这位孔子的后人征召到了身边委以重任。而从孔融随后的表现来看，他的确是尽职尽责，帮助名存实亡的汉室挽回了不少颜面，遮了不少羞。

曲阜孔林一角 （本报记者 杨国庆 摄）

据理力争力拒厚葬马日磾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的时候，李傕安排太傅马日磾和太仆赵岐视察关东（函谷关以东地区，主要是河南、山东）地区，向盘踞在这个区域的诸侯示好。

到了淮南的时候，因为去找这里的真正老大袁术帮忙，袁术就非常看不起甚至羞辱马日磾。不仅如此，袁术竟然还夺走了马日磾的符节。符节是什么？这种东西是朝廷传达命令的凭证，相当于尚方宝剑，不仅代表了持节者的身份，还代表了皇帝的尊严。因为失去了代表皇命的符节，钦差大人马日磾根本就出不来寿春。接下来，袁术的所作所为更令人惊诧了，他竟然强行留下了马日磾，说让他担任自己的军师，这不是胡闹吗？马日磾好说歹说也没用，自己想逃还逃不掉。又羞愧又愤怒的他于194年在寿春吐血而死。

汉献帝迁都许都没过多久，马日磾的遗体也运了回来，该如何安葬这个人呢？对于这件事，朝廷上认为，马日磾当初是奉命视察工作时客死他乡，既然他的遗体已经回来，应该给予厚葬。不过，孔融并不赞同这个观点，他单独找到汉献帝说：“马日磾当初是凭着太傅的三公身份、拿着天子的符节下去视察工作，他竟然向袁术这样的奸臣献媚、为他办事。作为一个当大臣的，因为受到了威胁就可以欺瞒朝廷和皇上吗？陛下您可怜马日磾，这份心情可以理解，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这已经是宽大处理了，实在不应该再以礼厚葬。”这番话成功说服了刘协，而厚葬马日磾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孔融的反对有道理吗？有，因为拥有三公身份和奉皇命属性的马日磾，的确犯下了几个严重错误：其一，被袁术夺走了代表皇帝权威的符节；其二，在视察关东的过程中，被地方诸侯利用的时候不少；其三，和袁术周旋很久没能全身而退且表现软弱。虽然当时是个乱世，地方诸侯都不怎么看得起朝廷大员，委曲求全现在看来可以理解，但是，对朝廷来说，马日磾毕竟是有损朝廷颜面。在笔者看来，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孔融不方便明说，那就是袁术为难马日磾的目的是想试探朝廷的底线，想削弱汉室的权威，如果朝廷厚葬马日磾，难免会有其他地方诸侯效仿袁术。

反对肉刑主张善待老百姓

肉刑是什么？简而言之就是对于违法者施以摧残身体的刑罚，如在犯人脸上刺上记号或文字并涂上墨的黥刑，割掉鼻子的劓刑，把脚砍掉的刖刑，还有从字面上都能理解、男女通用、严厉程度仅次于死刑的宫刑。

自从夏商时期以来，肉刑就颇受一些君主的喜好，在这些人的眼里，要想让自己的统治更加稳定，离不开这种刑罚的作用。可肉刑毕竟是一种对违法者在精神和肉体上进行双重惩戒的残酷手段，所以，宽厚仁慈的汉文帝就废除了这种刑罚。

汉代取消肉刑，符合儒家“仁政德治”的价值观，不过，对于统治阶级中的某些人来说，肉刑给他们带来的安全感仍然存在。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建议恢复肉刑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汉献帝的耳朵里。那么，孔融又是怎么说的呢？根据《后汉书》里的记载，他大致是这样说的：“当君主的要是不讲究为君之道，老百姓就不会服气和忠心，如果还用古时候老一套的刑法去残废他们的身体，这可不是消除恶风气弘扬善风气的办法。再说，受了肉刑的人，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却有了求死的决心，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铤而走险，也无法回归人间正道了。有智慧有德行的君王，做什么事情都是深思熟虑，取长补短，政治上的一些举措（汉文帝废除肉刑）可不能随便改。”听完他的意见后，大家都觉得非常有道理，而建议恢复肉刑的声音也很快就消失了。

不得不说，孔融的话有理有据、滴水不漏。那么，他的这番话里到底蕴含了几层意思？在笔者看来，至少包括了以下两个方面：其一，建议皇帝善待百姓。孔融是胸怀天下百姓的人，他知道在当时的那样一个时期，百姓在连年战争的水火中早已疲惫不堪。如果以汉室的名义恢复肉刑，地方诸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极有可能也会把肉刑落实下去，到时候，百姓受到的苦难必将更多。其二，维护汉献帝的权威。我们在前面已经说了，废除肉刑是汉文帝推出的政策，而这位皇帝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又很高，如果汉献帝恢复肉刑，就意味着否认汉文帝，这对汉献帝的个人权威是有很大损害的。

犯颜敢谏维护汉王朝体面

汉献帝刘协虽然是个傀儡皇帝，可他毕竟也是皇帝，但同时他也是个正常人，说话做事也会受到情绪影响。为了不让汉献帝做事太过随心，孔融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我们的济宁老乡荆州牧刘表，虽然也是很有实力的一方诸侯，可这个人竟然不向朝廷缴纳税赋。更让汉献帝刘协不满的是，刘表这个家伙竟然还做了不少逾越僭越的事情，比如，这个地方州牧的礼仪竟然和君主差不多，还祭祀天地。这是什么意思？搁在平时，这都够灭九族的了。刘协非常生气，就想下封诏书斥责这位宗室。孔融这个时候过来劝他，他的大致意思是这样的——刘表干的那些混账事情的确是该杀头，不过，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您虽然是天子，可一时半会儿也拿刘表没什么办法。您不妨选择隐忍，别把刘表祭祀天地这样的僭越勾当公开说出来，既能维护朝廷的颜面，还能稳住其他诸侯的歪心思。

不得不说，孔融的话非常有道理，如果刘协把刘表的事情说出来，不光会让天下人看笑话，也会让诸侯浮想连连。如果效仿刘表的人越来越多，天下人习惯了这种行为，刘协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搁，他在天下人面前还有什么权威可言？我们都知道刘协只是名义上的皇帝，他无论怎么斥责刘表也没作用，手里也没有兵马可用，短时间内不可能把他干掉，既然说了也白说，何必再说呢？

公元200年的时候，南阳王刘冯、东海王刘祗先后英年去世，非常伤心的刘协就想高规格的祭祀他俩，因为孔融是礼制方面的专家，刘协就找他过来征询建议。孔融非常理解刘协的心情，可他还是指出了高规格祭祀这两位王爷违背了礼制，并好言相劝。应该承认，孔融这个时候的建议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这个时候的汉室像极了秋风里的树叶，刘协的心情也非常糟糕。可孔融还是硬着头皮建议刘协维护礼制，说到底也是为了维护汉室的体面，这样的高度和境界，在当时那样一个乱世非常难得。

曲阜孔府一角

（本报记者 杨国庆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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