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上的乡村

陈 默

南佐

一望无际的天下

一望无际的绿风

夹着一块仰韶文化的历史——

风雨茅舍 九座墩台

人头面兽的石头碎片遍布的红陶

从中看得出农事的盛大

养花的九女

都是花神

鸟儿栖在石头上不说话

它不知道这些石头从何而来

更不清楚红陶浴火诞生的过程

但我知道我的血液里有红陶的红

有哪些石头一样的骨头

不用说那些刻石制陶的人

就是我上古的祖先

九座墩台上的落日

至今是南佐的灵魂

周岭

已融入西峰之城

麦茬 玉米茬苹果树茬

长出摩天大楼 岐黄大道

万家灯火 和春天的故事

曾经一条土路 绿树稼穑

桃杏花半掩的村落

宁静是田野的小风 和高高的蓝天

如同安居在一首小令里

如今 它走进一篇大散文里

享受每一个词句和段落的美意——

朝望旭光里高楼的倩影

夜听市声落下的月光

木钵

暮色 斜阳 落霞

构成一幅古老恢宏的背景

一只灰色的钵 犹如静物

蹲在时间的桌案

晚风吹着 发出呜呜之声

像一个忧伤的人在夜色中吹埙

火焰舔着一群赤身光裸的人

和那些在火中从未呻吟的泥坯

这是我看到的历史背影

风吹过木钵中的五谷之魂

四处飘散 仿佛带有久远的酒香

让我微醺

忘记归乡

南庄

面南而居 阳气氤氲

是太阳的宠儿 每只窑洞

都是接纳阳光的开口

早晨 当第一束阳光照进窑内

先将木柜上的一只空酒瓶照亮

然后照亮日子 和牛羊粉红的牙床

黄昏 太阳这个热腾腾的烧饼

又打开每家每户的胃口

雪天的暖窑热炕使梦生出翅膀

也能将碌碡煨出嫩绿想法

春天 春风最先抵达南庄

抖落冰雪的生命都有了体温

早醒的一丛草 不再诉说冬天之悲

墒情芬芳 泥味浓浓

一粒种子蹦过春分 跌进清明

长出的南瓜像南庄一样被太阳宠着

曹洪

年代分明 身份含混

有人说他是李自成的勇将

有人说他是清兵的一位大帅

刀剑争鸣 箭镞乱飞

铁打的盾牌未能挡住一场嘶杀

他从马上落下

就此成了一座荒冢

摇曳的芦苇仿佛投降的白旗

后来也成了一个村名

——那是村人对他永久的纪念

至于输赢 乃兵家常事

勿庸争论

即是他活着与我一样

破解不了李自成这位土皇上下落的迷

崖 窑

瓜结在藤上

窑结在崖上

崖窑 对前两句诗

是最好简述 别无二词

崖窑 已被他的人抛弃

他们的梦都在白墙红瓦里发酵

一处唯一的窑院 一位白头老娘

撕着旧棉过冬 盼望春天早到

在我凝望时 一只窑又崩塌

我听见岁月在土雾里叫了一声 再无声息

于 庄

曾经

一个算卦者 之乎者也——

此庄可了不得 人脉旺盛

要出三斗六升菜籽的官

出了多少 我没计算过

但是明代的清官赵邦清

一个人就顶了几斗

这有汤显祖的诗为证

这有罗川的牌坊为证

民国留美回国的博士

在兰州办起第一个中学的赵元贞

一个人也顶几升

任过陇东学院院长的赵玺

也算得上一个六品之衔

还有我的小学老师赵宏远

还有我的初中老师赵占民……

他们虽不是官 却以汉字和几何图形

为学子铺设了仕途 和成功之路

后来者比比皆是 灿如繁星

更有茂林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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