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的家书

□王文元

宅家读书，翻到左宗棠的一封家书。这是同治八年腊月十六日，写给他的长子左孝威他们的。

信比较长，左宗棠絮絮叨叨写了不少，涉及教育孙子，救助困难亲戚乡邻等方面。读来，令人唏嘘。忽地，想起鲁迅的那副对联：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左宗棠的前半生贫寒，不得志，几次落地；后半生，乘风而起，收复大片山河，可谓戎马半生，杀伐决断。谁能想到，他的信，也是家长里短，隐隐然，流露舐犊之情，儿女情长。

信的开头就说，知道家里平安，尤其获知夫人病情好转，已经如常，他非常高兴。左宗棠说：“尔母病体尚能如常,甚慰我意。”可见，他们伉俪情深。左宗棠的夫人周诒瑞字筠心，是湘潭人，出自大家族。周夫人和左宗棠同岁，虽富室千金，但能安于贫寒，尽力操持家业，教育子女，对左宗棠帮助甚大。即便后来为总督夫人，依旧安居乡里，勤俭自持。

接下来，就是家长里短事情。他先为新添的两孙子取名，分别为念恂、念恕。然后，写如何教导孙子们读书。左宗棠的教育思想是，品格第一，功课“断不可多”。孙子们年纪比较小，功课压力不能大，能念两百字只念一百字，能写百字只写五十字。多给自由活动时间，不可太加拘束，饮食宜淡泊，衣冠宜朴洁。教育子弟，最害怕教成“轻僵刻薄之流”。就是要有个好的性格和品格。

左宗棠也坦言，左家世代寒素。他骤致大名，已经是到顶了“美已尽矣”。必须要低调做人，培养元气，延长福气。

左宗棠家兄弟姐妹亲戚多指望他周济。之前他收到来信，三女儿家里极度困难，已经“典尽押绝”，无以为生，他寄了400两银子帮衬。只能看将来外孙能不能成人。

湖南水灾，受灾民众多，为帮助乡亲，他捐出一年养廉银万两助赈。信中，左宗棠再三强调，要低调。他“区区之，为德于乡亦何足云？有道及此者，谨谢之。”不要宣扬，千万不能作为提出额外条件的要求。

左宗棠说，读书人在乡里，能救一命就是一件大功德。当做了高官，数万、数百万、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你。这时，即便存活人之心，不时地做活人的事情，就不知道，能救活几人，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求活未能，自己欲救不得。说起来，这些都是罪过。故而，他入关陇以来，以赈抚为急务。

这便是悲天悯人之心，仁者之心；也是范仲淹说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仁人之心

外甥们生活困难，他赞成购买田产帮助，但要让他们自食其力，达到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

同治八年一年，他没有给家里寄过钱，也不知道家里光景如何。但还是再三强调，给他兄长要送去两百两银子，以供过年。

此时，左宗棠虽然英雄豪迈，但渐渐进入暮年。身体欠佳，记忆力下降。他写道：“我近来腹泻仍如常，每日或一二次、三四次、五六七八次不等。”左宗棠信中盼望着早日退休。

让他想不到的是，次年正月，他的四女儿自杀殉夫；二月初二，他的夫人去世。然而，国事日艰，纷乱的时局，腐朽的王朝，他已经无法退休了。

作者单位：兰州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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