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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正阳路没有离开

来源:黄海晨报 2020-09-25 10:31   https://www.yybnet.net/

于蓉

彼时的正阳路,一路繁花似锦,轻歌漫舞,曾经闪过多少的少年侠客,他们正值青春,骑着光阳踏板,腰里别着摩托罗拉BB机,鲜衣怒马,锦瑟年华。

时间的河水漫溯,淹没了正阳路上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真挚的感情,澎湃汹涌的少年血,激越狂热的理想,都将沉入时间的河底。

不知从哪天起,一位持蒿的少年,从时间的深处荡舟而来,水面泛起一层层涟漪,又一个崭新的黎明悄然而至。正阳路从长长的睡梦中醒过来了,曦光初照,恍惚旧日的时光纷至沓来。

没有了鞋匠与烤地瓜老太的正阳路陡然变得清寂。法桐树和白杨树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或者搬到了别的地方,或者就此退休在家,颐养天年,都可能的。只是,于正阳路而言他们是消失了。法桐树下,时光散落了一地,看上去无比的空虚,凄寂。如果一棵树会思想,它一定会奇怪他们都去了哪里呢?

记忆中鞋匠似乎一直在那里,打有正阳路开始。起初只是修鞋,后来又添置了修车的家什。

卖烤地瓜的女人比鞋匠来得晚一些,那时她似乎尚年轻,也可能和现在一样老。有一种人很奇怪,好像没怎么青春过,开始就是灰扑扑的,老了还是灰扑扑的样子,想起来倒好像时光最终成全了她,虽然开始摧残了她,最后却也早早将她放过。在我的记忆里她好像一直没怎么变过一样,永远一件灰色的围裙,灰色的套袖,头发简单地窝了一个发髻,潦草地盘在脑后。脸上却一直带着怯生生的温暖的笑容。她称烤地瓜的时候秤尾总是甩得高高的,瓜子称好了后,会再多抓一把给你。

那时的小城街道混乱,看上去杂乱无章,更像是一个噪杂喧嚣的城乡接合部,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小城敞开温暖的胸襟,给了异乡人勇敢生活下去的阳光和土壤。彼时的正阳路,林林总总的商铺、摊点有多少这样艰苦求生异地奋斗的外乡人啊。在正阳路与兴海小区小径的交会处,如今看起来的黄金摊点,小城表现了足够的善意与宽容,那个看上去羸弱的母亲最终在这里立足,靠着这样一个小小的摊子养大了三个孩子。

生活是一眼深不见底的古井,站在井上的人往下看,只看到明晃晃的水面和自己的倒影,古井平静无波,至于井里的光景,只有井里的人自己知道。也可能所有的人都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时间古井里吧,一桶桶的水提出来,水面却永远平静在那里。是永不消逝的时间吗?在正阳路,时间凝滞了,我们在流淌。

前年的某天下午,我从她的摊子那里过,看到她身边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女子身边还有个小小的女孩。她告诉我,那是她女儿,结婚了,孩子都几岁了。我一时恍惚起来,记得她刚在正阳路摆摊的时候,她女儿就像手边的那个小小女孩一样大啊,拖着长长的鼻涕,瘦小、胆怯的样子,往昔犹在啊。

时间,真的过去那么久了吗?我一时狐疑起来。那一刻,站在正阳路上的我,顾盼着时间的来去。难道我曾经离去过吗?还是我即将在下一刻来到?

裹在下午支离破碎的残缺时光里,正阳路依然是灰扑扑的,所有的店面好像都在,老吕家的糕饼店、老张家的彩票店、王家的中药铺、老姚的水果摊,正阳路市场门前依然熙熙攘攘。

7路车缓缓从时光深处驶过来,悄无声息,下一站我们将去往哪里?

等到暮色拢过来,黄昏悄然而至,夕阳渐沉,湮没在老城区几栋老楼之后,余晖给街道镀上金边,平庸的街道似乎披上梦的衣裳,变得虚幻而华丽。

薄薄的夜幕拉开,人潮涌动的正阳路仿佛幻化为一条时光之河,两岸杨柳依依,柳丝轻垂,人们在暮光之中乘舟渡河,急急赶往家的方向。

汽笛声、车铃声,偶尔两辆自行车差点相撞的刹车声、争吵声、劝架声,借着夜色掩映从市场里跑出来摆在马路牙子上的摊贩的叫卖声、还价声,声声喧嚣。

及至暮色渐深,两岸蓝烟渐起,周边的小区似也氤氲在暮霭中,楼层临街敞开的厨房窗子里,抽油烟机响起“嗡嗡”的轰鸣声……晚归的人提了菜匆匆从楼下经过,忍不住吸吸鼻子,心里暗暗品咂着,是煎的黄尖子鱼还是带鱼呢?竟不觉咽口唾沫,想到在家等待的黄口小儿,看看手中提着的一只方便袋里露出一截猪尾巴,想着孩子扑上来翻捡着啃食的样子,不由嘴角上扬,暗暗加快了步子。

兴海小区是日照市最早的小区之一,坐落于正阳路东与兴海路北的交会处,一度是日照比较高档的聚居区。彼时新市区还只是几个大石头塘子,日照比较好的几个重要的单位沿兴海路一字排开。而当时的兴海小区,很多都是那些单位的家属楼。

兴海小区应该算是敞开式小区,有三个入口,两个在兴海路上,一个在正阳路上。隔一条东西向小路再往南是一家公司盖的商品楼,建材局南墙与商品楼北沿街夹出通往小区的水泥路,象征性地安装了一个铁门,基本不锁。

建材局院墙与通往小区小路之间有一小块狭长地带,墙外种了几棵树,鞋匠就在树下安了摊。应该是有正阳路他就在这里吧,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什么年龄。就是鞋匠嘛,一说都知道啊。所以有一天,突然发现鞋匠不在那里了,无端地竟感觉到一丝不适和不安。

我们单位在正阳路西,离得近。很多次穿着高跟鞋就过来换鞋跟。那时候时光很慢,并不着急,就坐在那里慢慢等鞋匠忙完手里的活计,递过来一只拖鞋,换上,看他从工具箱里找出皮子,用一把小旋刀,三旋两转,削成鞋跟大小,再找出一只小锤子在我的鞋跟上敲敲打打。日子是悠长的,等待也不会无聊。

冬天的时候会从老太那儿买一只烤地瓜,夏天买一只娃娃头雪糕,几棵树当时还小,但夏天也能投一片小小的阴凉。冬天因为靠着建材局院墙也并不是那么冷,特别是阳光晴好的午后,吃着烤地瓜,太阳暖呼呼地晒着,日子好像是幸福的。一度这个小小的狭长地带也是小区老年居民的聚会区。小区出进的人大多是熟的,打招呼,停下不疼不痒聊几句。日子不就是这么一天天过去的吗?

及至夜幕低张,华灯初上,路两边商家各种摊子转眼间安排满了街道,霓虹灯闪烁,正阳路一时变得旖旎起来。最热闹的是市中心百货大楼门前,正阳路与海曲路交会路口,一度各种烧烤小吃摊子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曾经著名的杀人街就在十字路口往南一点,它横穿正阳路街道,往西到八村村里的老街折而向北沿一条小巷拐回海曲路上,出口在以前的高家修表店。往东蜿蜒成半圆形,北接到海曲路。整个图形看似一把以海曲路为弓背,杀人街为弦的半月形弓箭,而正阳路南段恰似搭在这把弓上的一只隐而未发的长箭。它随时张开着,将射向时光的深处。当我回忆往昔时,我曾不止一次被这支时光之箭射中了心脏。

彼时的正阳路,一路繁花似锦,轻歌漫舞,曾经闪过多少的少年侠客,他们正值青春,骑着光阳踏板,腰里别着摩托罗拉BB机,鲜衣怒马,锦瑟年华。喧嚣沸腾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切都在建设,一切都有可能,少年们轻裘快马,意气风发,自在飞花轻似梦。那个时候每天正阳路都会有醉熏熏的少侠们骑着高头大马经过,他们骑在高高的白马上,扬着手中的马鞭,眼神游离,睥睨纵横,似乎有很多的时光可以供他们挥霍,似乎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们忙着喝酒,唱卡拉ok,打台球,滑冰,跳舞,谈恋爱,似乎时间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似乎青春会一直等在那里。

更深的夜色沿着正阳路两侧斑驳的破墙头爬上来,它们是藏在那些墙的潮湿的缝隙里呢?还是藏在时间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呢?看上去华丽的街道淹没在即将到来的黑暗的笼罩中。一切都将结束了,灯光陆陆续续熄灭,更多的人沉入睡梦中。

海曲路南正阳路西拐角处是市招。于普通人而言,还是有点神秘的小院子。毕竟当年能够自由进出其间的多少都是一些手握权柄或有几个钱的土豪们。那也曾是个美女如云的单位,当年曾经是很不错的单位。市招拆了以后,苏宁广场还没开始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是以一片废墟的形式存在着。

繁花锦簇湮灭,唯有门外正阳路上的几株老柳树顾自响应着季节的召唤,萌芽或凋落。

在正阳路,时间从来没有离开。

人大约不是在镜子里一天天看见自己变老的,而是从一个经年不见的故人的眼睛里。彼此相视的一刹那,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在慨叹着岁月的残酷无情。

正阳路与兴海路交会处有座形状别致的小楼,主楼五层,副楼三层,向两面打开,一面朝向正阳路,另一面朝向兴海路。楼主体砖红色,墙裙米黄。一楼大厅一面茶色落地长窗,对着正阳路,一面四扇双开茶色落地大门,朝向兴海路。从大厅望出去,视野开阔,两岸街景,一览无余。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门前,往北可以望得见河山,向南望,奎山含翠,隐隐秀峰隔野烟。而长长的正阳路恰如两山之间幽长宁静的时间峡谷。又如一条波光潋滟的时间长河。

在正阳路周边工作生活过的人都会记得这栋建筑吧。那曾是隶属于矿产建材旗下众多家公司的其中之一。公司主营石油,一楼临街做了餐厅,二楼是公司所在,三楼四楼是招待所。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这栋楼的老板率先在小城引进火锅,是老北京的铜火锅,一度吃火锅的人蜂拥而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煞是热闹了一阵。

败像是从什么时间呈现的呢?老板调走之后,小楼就每况愈下了。如今年华褪尽,墙体斑驳,瑟缩在几株老柳树的阴影中,一如美人迟暮,英雄暮年,一如这条日渐衰败的街子。

好的建筑物是一个城市的灵魂。它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回忆以及无处安放的青春。然而,就是这些二层楼于当时的小城而言,也俨然“小香港”了。新街初成,柏油路于阳光下熠熠生辉,路两边新栽的柳树,春日里新蕊初绽,柳枝轻垂。微风初起,风中充盈盘旋着过往的音乐声,以及旧日雀燕的呢喃窸窣。

史小武就在那栋小楼的厨房里帮厨打杂。他身材瘦削,剪着郭富城头,前额有一缕固执的长发,垂下来遮着半边眼睛。

小武是临沂人,租住在八村。正阳路以西多属八村地界,以东的地界大约是以六村七村为主。除了老东关人很难将城里的几个村子分清。曲折纵横的街巷里,毫无规则的大片平房,盖得看起来毫无章法,也不乏私搭乱建,很多巷子窄得仅容一辆单车通过,地面上裸露的阴沟里常年流淌着肮脏的污水。小武家就租住在其中一处平房的两间南屋里。我曾经去过一次他家,乱得几乎放不下脚。

小武的母亲在正阳路市场卖菜,一个高个子男人帮她往饭店送菜,开始我们都以为那个高个子男人是史小武的父亲,史小武却咬着牙说他的父亲早就死了。

离家那么近,小武却固执地住在单位一间阴暗潮湿的宿舍里。

关于史小武的一切,都是在史小武离开正阳路以后才清楚的。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却有着那么逼仄的人生经历,那是作为生命的个体所无法左右与抗衡的。多数人在这样的命运之前选择偃旗息鼓,随波逐流。而史小武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抗。

在人的生命中的每一段关系,爱情或亲情,都始于偶然,在磨合以及寻找中,逐渐就形成了自己的归宿和命运。

大约是这样的吧。

喜林是东北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他孤身一人从辽宁跑来日照应聘电视台主持人。彼时的电视台非常奇怪地藏匿于兴海小区的一栋楼里。单位的宿舍不够用,喜林在史小武单位的招待所里住了一段时间,每天在餐厅吃饭,大概就是这样相识的吧。

我,史小武,喜林,在某个时间的节点上曾无数次沿着这条时间的铁轨前行。那时年轻,大家都喜欢晨跑,常顺着兴海路南的一条乡间小道一直跑到崮子河边。彼时兴海路以南还是大片的麦地和田野,一条铁路穿过旷野,两道长长的铁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延展着,铺陈着,通往遥不可及的远方,像长长的梦铺陈开来,又像诗人写在大地上的长长的诗行。

越过铁路,越过前后崮子,一直跑到崮子河边,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跑到铁路上。铁路两边还没有围栏,只种植着大片荆条树,分开那些茂密的灌木,爬到铁路上,最早的一班从石臼站出发的火车还没有过去。

太阳从火车来的方向冉冉升起。我们站在铁路上朝着街市的方向望去,远远的,晦暗的街道渐次有了明亮的颜色。云雾蒸腾,流光溢彩,从远处的海边迤逦而来的阳光,将晨曦倾泻在正阳路上,长长的正阳路一时流光溢彩,沿街高处的屋顶一半阳光闪烁,一半沉在暗影。

我,喜林,史小武,沉默着看着初升的太阳,在这巨大的辉煌面前屏住了呼吸。

曦光初照,阳光穿过新发的柳叶照在正阳路上。骑五羊或弯把海德曼变速车的青年,穿着白色的高领衫,撅着屁股趴在车身上,变速器变档时发出轻微的令人愉悦的“咔咔”声。年轻的女孩子骑着红色的轻骑木兰,背脊笔直,目不斜视,风扬起她们的黑发,像扬着一面小小的骄傲的旗帜。

我们三个沿着铁轨走下去,喜林大声吟诵起一首诗,我觉得很好听,记住了前边几句,转过头却和史小武一起笑他酸,三个人就这样在早晨的阳光下嘻嘻哈哈的,毫无边际地说着自己的梦想。很多年以后我才会知道,喜林当年吟诵的是莱蒙托夫的那首最著名的诗———一只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将要直面的,或已成过往的,较之深埋于它内心的皆为微沫。

史小武南下深圳以后不久,喜林也离开了电视台,去了北京。深圳与北京都是彼时的我所可望不可及的。喜林离开以后再无音讯,史小武倒是写过几封信来。有一段我记得清楚,他在信里说:苦何惧,失败又何妨,成功是我骨气,失败是我豪情!信封上的落款是深圳的一家鞋厂。

失散在时间河流里的史小武最终是失败的还是成功的呢?多年以后的我对此一无所知。每个人对于成功的定义并不相同,我希望小武是能找到内心的平和安宁,希望他能从童年的阴霾中走出来。

那个正阳路,其实只不过是生命中若干布景之一,当时间到来,帷幕落下,我们不得不离开。在正阳路无边无际的昏黄中,夜色吞噬了十七岁的我。

有次去参加同事孩子的婚礼。喜宴安排在正阳路苏宁大厦的酒店里。在十几层高的楼上眺望整条正阳路,那些遥远的岁月如流水翻卷着浪花向我袭来。正阳路东的片区已经全部拆除,用不了多久正阳路西的片区也会消失,老城新颜,可以预见的一座座高楼即将拔地而起。

酒宴上人头攒动,那么多的旧日同事,汹涌的人潮中我寻找了又寻找,没有史小武。

时间的河水漫溯,淹没了正阳路上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这无尽的河水上涌,也终将将你我淹没。最终我们都将消失在时间的河流里。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将一一消失,那个时候,时间的河面止于平静,不会再有一丝涟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些真挚的感情,澎湃汹涌的少年,激越狂热的理想,都将沉入时间的河底,沉入永恒的虚无与幻灭。

某一日,持蒿的少年,从时间的深处荡舟而来,这生命的小舟轻轻从浓雾中迤逦而来,长蒿划开坚硬的水面,水面泛起一层层涟漪,又一个崭新的黎明悄然而至。正阳路从长长的睡梦中醒过来了,曦光初照,恍惚旧日的时光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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