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形物语》：义无反顾的孤独

讲好一个故事，或者渲染一种情绪，除此之外，电影无路可走。

而“陀螺”的电影，是对于孤独义无反顾的炫耀。

到底，关照孤独者，才是世间最美的童话。

非主流童话

长得好看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童话的主人公？

不——新科奥斯卡最佳电影《水形物语》的答案。

这部以“人鱼恋”为主线的电影，是一个非主流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艾丽莎是一位相貌平凡的哑女，而身负“王子”人设的人鱼，面目狰狞，披着满身坚硬鱼鳞，堪称史上最丑的人鱼。毫无疑问这是颜值超低的一对“金童玉女”组合。

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的故事里，男女主角几乎没有台词，因而也不会产生被记忆和传诵的“金句”。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灰色人物，不过是在盥洗室和快餐店打转，找工作，被拒绝，而面目狰狞的上司，事无巨细地上演办公室霸凌。

那么导演在干什么呢？

在泼水。

被囚禁于实验室的水陆两栖人，被疾病夺去声音的哑女，渴望理解而不得的老画家，渴望被爱却只能忍受冷暴力的黑人女清洁工，独自以良知对抗的科学家，一系列惯常思维中的“边缘”人物，在水的牵引下，完成了一个浪漫得无与伦比的童话：

在他们按部就班的生活中，水如影随形，担当着可以推心置腹的伙伴；

他们发现彼此、一见倾心时，水流激荡，如敲打心扉，诉说着只可意会的情愫；

他们齐力对抗残暴，水如瀑而下，推波助澜，波涛汹涌，冲走了尘泥，只留下纯净；

最后一分钟的终极逆转当然在水中上演，在包容一切的水中，彼此升华，无尽缠绵。

导演将酣畅淋漓的水收归平静，以一首诗轻灵的节奏告诉你，我们寻找水的形状，其实是在寻找爱的形状，而它又总是只可感知难以捉摸。

水，是导演赠与孤独者的礼物，他泼洒自如，让他们在水中心灵相通；而另一方面，他又惜水如金，让那些咄咄逼人的强势压迫者们在干涸中自虐。

无论人鱼恋、人兽恋，影史上经典无数，《美女与野兽》、《金刚》、《美人鱼》，被不厌其烦翻拍，甚或有“来自星星的你”带来与外星人相恋的想象。人们在这些童话里所要表达的，并非对于一个完美幻象的单相思，而是对于跨越隔阂的渴望。

而《水形物语》表现了一个更为犀利和鲜明的“人兽相对论”。与面貌丑陋但知善恶的人鱼相比，艾丽莎的野蛮上司理查德，和那些傲慢的人、暴力的人，只问输赢不顾良知的人，以及那间阴暗的实验室，其实都更像怪兽。这些“怪兽”活在自己编织的茧中，悲惨而不自知。

当人鱼面临被残杀的险情时，艾丽莎用手语道出了真正的金句：“如果我们不帮他，那我们也不是‘人\’。”

如此精辟的相对论，让这个非主流童话超越了爱情的局限。

反正是孤独

孤独的人不是可耻的，而有能力表达的人是幸运的。墨西哥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被影迷们昵称为“陀螺”，电影是“陀螺”渲染孤独的载体，而在整部影片中，他更是精心布置了许多细节载体。

首先是色彩。电影中的人物们，被象征忧郁的蓝和绿包围。艾丽莎和泽尔达的工作服一身灰蓝，映照着两个善良勤恳的女子内心的寂寞；公寓，走道，房间，街头，一律是充满年代感的蓝绿基调故事；整个故事在几乎“暗无天日”的大环境中推进，好在有水波温柔地起伏，并不让人感觉压抑。

故事在不疾不徐的水浪中推陈，艾丽莎的色彩也开始了一点一滴的微妙变化。在明确感知人鱼对她“没有偏见”后，她穿上代表自信的红，红发带，红外套和红色高跟鞋，表露着女性心花怒放时的明艳之态。

常人或许难以理解“没有偏见”之于她的意义，但能感觉到一种无可抑制的欢欣雀跃。

也是声音。最初，轻轻的敲击表达着哑女的怯懦，然后你会发现，不能发声的她却是唱片爱好者，古老唱机里的如水旋律，是她与人鱼最初沟通的“话语”，当终于两情相悦，她勇敢地褪去了自卑的壳，化身舞台中央的公主，在欢畅舞曲中轻盈飞扬。

人鱼虽因“能与人类沟通”而被视为奇迹，但其发声异常艰难，他对于爱只有一句朴素的表达——“你和我，在一起”，最终以轻捶胸口、双拳相碰的声音来完成，那是心的声音。

更是“怪兽”本身。

导演“陀螺”的身世背景早已为人熟知，在相对压抑的童年时光中，男孩将自己当成怪物，偶然相遇的“怪兽”电影是他难得的心灵慰藉。成为电影导演后，他便成了一个高调的“怪兽控”。在十多年前曾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的《潘的迷宫》中，他竭力塑造了一个既象征自由与自然又是欲望化身的怪兽“潘神”——与《水形物语》中的人鱼同为道格·琼斯扮演，“潘神”牵引的人性世界如同奇幻森林，让人目眩。

《水形物语》中的人鱼形象像极了《黑湖妖谭》中的怪兽，而后者是他最初的电影启蒙，这种无惧于“抄袭”指摘的任性，也像极了他故事中的主人公们。

也有诗句早已表达了《水形物语》的情绪——

反正是绚烂，反正是到来

反正是背负慢慢凋残的孤独：耀眼的孤独

义无反顾的孤独

讲好一个故事，或者渲染一种情绪，除此之外，电影无路可走。

而“陀螺”的电影，是对于孤独义无反顾的炫耀。

到底，关照孤独者，才是世间最美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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