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曲循环的一天 □阿 眉

电影《土拨鼠之日》海报

每天早晨被闹钟叫醒，起床吃早饭出门上班，忙了一天后回到家，晚饭后收拾干净厨房看看电视刷刷网页上床睡觉。每天早晚被堵在相同的路线差不多的路段，或冲进同一个地铁站拍下交通卡或举起二维码……这就是你我绝大部分人的生活，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时难免灰心丧气发发牢骚：生活如此了无新意，每一天都一模一样，是前一天的复制粘贴。

在电影《土拨鼠之日》里，这句“每一天都一模一样”可不是牢骚了，而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最近重温了这部1993年的老电影，就算早已熟知整部电影的结局，还是看得开心不已。觉得生活一成不变的时候，这部电影是一剂良药。

所谓“土拨鼠日”，在电影中是美国一个小镇的地方节日，在每年2月2日，用土拨鼠来预测当年的天气。电视台播报员菲尔来到小镇报道这一节日，忙了一天后上床睡觉，一觉醒来，发现还是2月2日，他出门遇到了一模一样的人，向他打着一字不差的招呼，踩进同一个水坑，洗澡时同样遇上没有热水的悲剧，报纸广播电视上是一模一样的新闻……再下一天，还是2月2日，时间卡在了这一天，他人生的存档也停在了这里。

十几年后，好莱坞还拍过一部类似设定的电影《明日边缘》，汤姆·克鲁斯出演的男主角是一位抵御外星人侵略的战士，在阵亡后神奇地复活，又回到出征的前一天，相比在一次次复活中拯救地球的阿汤哥，我更愿意把《土拨鼠之日》这部浪漫轻喜剧多看几遍，更喜欢奇幻设定下平凡琐碎的人生，老戏骨比尔·莫瑞滑稽温暖的笑容。

生命中的一天无穷无尽地单曲循环是什么感受？也许有一些人是愿意的，像浮士德一样，愿意冻结自己人生中最快乐开心的一天，那一天如此快乐，快乐到宁愿永远停驻于此，那一天，一切刚刚开始，一切如此美好，一切还没来得及变坏——而且永远不会变坏了。多美啊，请你停留一下。

但这部电影里的菲尔却并非如此，那只是普普通通而且不算走运的一天，工作不太顺利，喜欢的姑娘没给他好脸色，一场暴风雪把他困在小镇里……

一开始他以为是大家合起来和他开玩笑，直到他睡前特意折断的铅笔在第二天醒来时完整如初，才确认自己的确是被困在了同一天。

一个生命中只有“今天”的人要做什么呢？他第一个选择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开始肆无忌惮地大吃垃圾食物，反正睡一觉就回到起点，根本不用考虑二十年后的血压和心脏。然而没完没了的2月2日实在令人绝望，气急败坏的菲尔驱车冲向悬崖，从高楼一跃而下……睁开眼，他仍然在2月2日清晨酒店的床上醒来。

虽然是一部奇幻电影，但较之穿越过去未来，“土拨鼠之日”恐怕是观众最感同身受的奇幻设定了。谁能说，我们自己的人生不是一个又一个的“土拨鼠日”拼接而成的呢？也许日历的日期并未冻结，电视报纸网络上的新闻仍在时时更新，但除此以外，我们的人生和土拨鼠日中的菲尔到底有多大区别呢？

菲尔在狂喜和绝望之后终于认真思考如何好好度过每一个日子，他转而认真工作，善待每一个人，提前出现在会出事故的地方帮助他人避免危险，学冰雕，学弹琴，在一天又一天的反复打磨中，日子虽停在2月2日，菲尔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多才多艺广受欢迎的单身汉，女主角终于真正爱上了他。是的，不能免俗的结局当然是，真爱将时间解冻，菲尔终于迎来了2月3日。

菲尔到底在这座小镇里度过了多少个2月2日？电影没有给出明确的数字，只有暗示——他在小镇上拜师从零开始学习弹钢琴，电影末尾时，一曲复杂的旋律从他手下流畅弹出。家有琴童的父母对此会有比较明确的概念，这起码意味着好几个年头的练习，甚至更多。后来偶尔读到本片导演接受采访的片段，导演对这一问题给出的答案是：大约十年。

十年后，菲尔迎来崭新的一天，电影中央打出大大的“end”，字幕一行行推出。电影之外的我们，还将继续度过自己难免有大小错误遗憾的每一个日子，想起被困在土拨鼠日里的菲尔，在时间的高速轨道上飞奔的我们，照样有人肆意放纵，有人悲观绝望，有人努力打磨自己。比起电影中的菲尔，我们并不更为不幸，也并不更为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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