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叶倾城◎职业:作家◎所在地:武汉
2020年1月23日
我是被一连串电话惊起的,不断有人跟我说:“武汉,封城了。”
什么叫封城?封城是什么意思?当我弄清楚之后,最开始涌上的是愤怒:我们被隔离在世界之外了吗?
我第一个庆幸是:幸亏昨天去买了菜。第二个念头就是那个卖鸡给我的小孩他怎么办呢?他和父母一道被困在这个城市。会困多久?生活怎么办?上学怎么办?
上学,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事儿。小年在年前还有最后一次羽毛球课呢。上还是不上?
不用上了,教练在群里发了通知。
业主群里一片混乱,有人赶在最后时分去抢了两袋米、几箱水果。我检点过家里的存货,少许安心。
2020年1月24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这是一个科幻电影。我被困在一部电影里,进退茫然。我当然不是主角,只是一个龙套。但观众在哪里?
这部大戏,鸦雀无声。
我在微博上,看到二姐所在的医院在向社会呼吁捐赠,我心慌慌问她:“你有防护服吗?”
到了晚上,她才答我,其实是答非所问:“我们医院被征用发热医院了,改造后使用。看现在的形势,不知道封城会持续多久。你们干粮储备要丰富,别浪费。”
那句“别浪费”让我全身一紧。
我问她:“你会一直在一线吗?”
她答:“应该。”
我说:“那至少,你每天和我们说一句话,让我们知道你的平安。”
她说:“没事儿的。”
我很想说:“但你是心内科的呀……”
我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这是灾难,也是职责。她只是在做她该做的事。而我该做的,也无非就是照顾好家人。
我没怎么和我妈讲这件事,我不想她太紧张——我也不想她太不紧张,她快八十了,这个年纪是最危险的。
我妈知道在医院工作的二姐不回来过年后,说:“那我给她送去。我们给她送点儿吃的。”
我只能说:“妈,公交车都停了。”
我不由自主地感谢宽带供应商、有线供应商、电力公司、自来水公司、天然气公司……是他们在支撑小民们的生存。
2020年1月25日
朋友向我抱怨家里的老人不懂事,这个时候还张罗要亲戚聚会。
当此时,我居然还要庆幸:我妈是上过学的,所以,她有了一些老同学老朋友,仍然能偶尔聊几句,打个电话来,互相安慰。
年轻人不太能理解老年人对亲戚的痴念,因为他们没有参与过老一代的成长:小小的、封闭的世界里,堂表兄弟姐妹是闺蜜、是哥儿们、是初萌的爱意。有些人,后来有机会走出小世界,在大世界里拥有更广泛的人际关系,但相当多人没有这样的机会。
与亲戚、和他们同龄的亲戚在一起的时候,能兴致勃勃说说年少时的事,多好。他们也年轻过。
能讲讲亲友间的八卦,多好,他们是和世界有所联系的。
能吐槽一些晚辈,太重要了。就像晚辈们看他们不顺眼一样,他们的不顺眼也需要一个途径表达。
当此非常时刻,儿女们简直恨他们想走亲访友、想被亲友走访的需求。平时能够母慈子孝,到现在必须“我们”“你们”“他们”,总有些需求是没有来得及点燃的火,在阴雨里烟雾腾腾地熄灭了……
我反复问二姐:“你怎么样?”
也是隔了很久,她才答我:“别担心,现在武汉大多数医生都在看发热病人,全国各地的医生都在往武汉来支援。正应了那句话,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没问题的。你安心呆着。”
我问她:“医生被感染的情况怎么样?”
她说:“没看到数据。”
我说:“那你的同事们呢?”她说:“所有发病的都恢复了。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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