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兵的经历是故事，一百个老兵的经历就是历史”

老兵刘增英，14岁参军，参加过抗日战争，2013年1月13日过世，享年91岁。

2013年，刘增英老人过世后，李君放拍下这张《空椅子》。

8月22日清晨，李君放看完一篇关于电影《八佰》的影评文章时，他想到了在老兵们身上感受到的战争记忆，“他们描述参与过的战争，都是朴素的个人化表达。”

49岁的李君放是一名自由摄影师。2011年清明节，李君放了解到，在老家河北平山县，这个被誉为“抗日模范县”的地方，还有200多位抗战老兵在世。他萌生了“想为老兵拍一张有尊严的照片”的念头。

这十年里，他的摄像机在与时间赛跑，他寻访老兵，留下影像，又与老兵告别，送别他们。

他们对参与过的战争没有任何宏大的叙述

2011年的清明节，李君放从石家庄回到老家平山县陈家院村扫墓，同邻居霍普老爷子聊天时，老爷子提起，村里参加过抗战的老兵就剩下他和另一位老人了。

李君放忽然意识到，这个群体可能会越来越少。这些老兵也很少有影像资料留下来，他们大多只有退伍证、身份证上的免冠照，少数老人家里过年过节会拍摄一张家庭合影。农村的老人过世了，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但这些老兵的经历，是留给后人很有价值的东西。

他想为老兵拍一张照片，把他们的经历记录下来。一个老兵的经历可能是故事，一百个老兵的经历就是历史。

2012年，李君放向县里民政部门说明情况，拿到一份在世的老兵名单，名单上有200多位老兵，他开始挨个寻访。一开始他去县城周边的村庄，后来到离县城100多里的村庄，远的地方连去带拍一趟需要9个小时。沿路时常看见烈士墓碑，有时路过县志上记载的参军人数多的村庄，一定会去看看，这几年里算下来，他一共跑了四百多个村。

李君放寻访到200多位老兵，他们都参加过抗日战争，有的还参加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见面时他们都已经九十多岁了，他们中有和子女一起居住的，有独院自己住的，也有住进养老院的老兵，一些独居的孤寡老兵。

李君放说，有一些健谈的老人，讲起抗战的故事时会眉飞色舞，但大部分老人都不会这样，他们都是很平和地表达。有老人会回忆参军时母亲做的布鞋，即使穿坏了也背在包里，直到背着鞋回家，他们会说，鞋丢了，就像把母亲忘了一样。

他们对参与过的战争没有任何宏大的叙述，所有老兵，让他自主地表达，不引导，他都是说的最朴素的事情，表达的是最朴素的情感。

这件事终究会有结束的那天只希望到来得晚一些

李君放说，他不想太强调老兵“英雄”的身份，但他们确实又是英雄，他们在国家危亡的关键时刻，参加了民族救亡的抗战。他们是最普通的兵，他们算不上战功累累，但这些老兵是当时的那段历史的见证者。

战争结束后，他们脱下军装回到乡村，参与农村建设，如今变成了普通的老人，他们从未因为回到农村而有任何怨言，他们经历了生死后，对生活的态度是极其朴素的、淡定的，这就是李君放希望呈现的东西，也是老兵们身上最打动他的力量。

这种力量体现在他们的精气神上，一般的农村老人真的没有老兵们身上不可言语的这股劲儿。见到九十岁的封玉堂老人时，他正躬身给玉米地锄草，站起身来，握住锄头，站得笔直，真的有当过兵的样儿。有位老兵退伍返乡后在村里干了几十年村支书，该干农活就去干农活，很有力量，干什么事都敢做敢想很利落。

2013年他去老兵刘增英家里时，第一次只匆匆拍了几张照片，一个月多后，再去老人家里时，才得知老人一周前刚刚过世。他在为刘增英老人拍照的地方，拍了一张“空椅子”的照片。这张照片时时在提醒着他，属于老兵的时间不多了，有些遗憾很难弥补。

这一两年，李君放每年都要送别十几位抗战老兵，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中年。到今年，送别了几位百岁老人，在世的抗战老兵只有二十来位了。老兵的历史在一点点谢幕，他肯定会拍到最后，为老兵拍照这件事终究会有结束的那天，他只希望那一天到来得晚一些。

（据剥洋葱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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