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影评】当暴裂也被无声吞噬

□钱欢青

首先是音效，整部影片都弥漫着一种隐隐的暴烈氛围，但这暴烈却仿佛被一个更大的空间吸收。怎么说呢，就像天空深处的隐雷，只在云层深处翻滚、呜咽，就是不炸响。所谓“暴裂无声”，是一种让人极为压抑的感觉。

其次是情节上的拼图式犯罪悬疑叙述，除了张保民（宋洋饰）寻找孩子是一开始就有的故事动力，其他线索都被打碎，分头呈现，及至最后三条线索纽结一处，故事却并未形成一个闭环式的结论，开放式的结尾弥漫出一种更大的绝望，让人细思极恐。

情节拼图形成的三条线索是显在的“暴裂无声”：因为小时候打架咬断了舌头而不再说话的张保民，一个最底层的煤矿工人，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着放羊时丢失的儿子。张保民曾经因为拒绝在非法采矿的补偿协议上签字而与村人打架，甚至戳瞎了肉铺老板的一只眼。由此引出第二条线索，就是非法采矿背后的大老板昌万年（姜武饰），昌万年一手非法采矿，暴力吞并其他煤矿，一手充当慈善家，给村里学校捐款。帮助昌万年洗白非法采矿的，是第三条线索律师徐文杰（袁文康饰），徐律师“需要这50万”，找人为昌万年做了伪证。昌万年为了从徐文杰那儿要“证据”，绑架了徐的女儿，张保民以为那是自己的儿子救下了徐的女儿，为了不同的目的，三个人在山上互相厮杀。

《暴裂无声》中三条显在情节线呈现了一个阶层板结的社会形态：有钱而有势的煤矿老板昌万年贪婪、嚣张，律师白领徐文杰眼神躲闪，为了钱为虎作伥，挖煤的农民张保民身陷底层，挣扎在生活的泥沼。和《秋菊打官司》里秋菊的不断申诉不同，《暴裂无声》用从不说话的张保民隐喻了较之秋菊更为严峻的底层生存现实。而不断出现的奥特曼面具，仿佛是在期望有人来打破“铁屋子”伸张正义，让影片氛围显得更为荒诞。

更令人绝望并心生恐惧的，一是影片中徐律师的自私、冷漠和堕落，二是张保民因为耿直而面临着几乎所有人的“敌对”，昌万年势力所及，几乎“覆盖”了所有人，即便同样弱势的村民，也为了拿到补偿款逼着张保民签字。在所有人都承认这种势力结构并希望从中得点好处的时候，张保民的耿直和“暴烈”，便如与风车搏斗的堂吉诃德一样，荒诞，孤独，悲怆。

所以，《暴裂无声》呈现的最大恐怖不是恶，而是连耿直和暴烈也被无声吞噬，是即便昌万年和徐律师已经被抓，他们也依然没有招供张保民儿子的下落，徐律师在这个时候依然是昌万年的同谋，他对张保民依然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在那么多著名导演都一头扎进资本和权力的怀抱，以浅薄的笑料和激素催生的勇猛大把赚着票房的背景下，以犯罪悬疑片的形式尽力呈现对现实与人性的观察和思考，至少体现了导演的勇气，也让影片显得更为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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