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名（外二首）

□ 袁勇(阆中)

袁勇：男，1963年生，阆中市作家协会主席，南充市2020年度文学创作优秀作家。先锋诗人、诗歌评论家，先后执编《阆苑》《名城文学》《诗研究》等刊物。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作家》《诗歌报》《延安文学》《四川文学》《青年作家》《花城》《文学港》《牡丹》《贡嘎山》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

今晚，在荔波樟江边，不满四岁的元宝说

地上的果子是麒麟树上掉下来的

从明天开始，我就了却凡尘杂事

遁迹黔南山山水水，去寻找元宝说的麒麟树

如果找不到，我就到神话里去捉几只麒麟

把他们放到树梢，让他们结婚生子

每天给樟江吐两岸果子

我要让所有经过树下的孩子

都指着果子喊:看，这就是麒麟树的儿女

我要鼓励元宝为他眼里的世界继续命名

用他无中生有的想象和骨髓里涛声渐起的诗

老土地

老土地有座庙，就是我读书的百花小学

上初中的时候，在老宅正房一角的

老鼠洞里

我掏出了四枚沉甸甸的银元

那是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

那一刻我的惊诧像一串串跳跃的水泡

妈妈说:拿到场上换点盐回来

场上的王老板，意外多给了我几颗水果糖

不久我们全家进城，老宅很快贱卖

我在诗里喊:从前做梦的地方啊

如今已是一地新麦

几十年后，我带着儿孙们回去

二舅对我说:你读书的那庙不该拆啊

那庙有个古魅的名字:传瓦寺

寺庙后面，有很多商周的古窑

我突然记起了那四枚银元

我跑到宅基地里，摸着绿油油的庄稼

很神秘地对袁博山说:这地下深处

绝对有一把剑，几个陶罐和酣睡的星辰

石头

流水一路从山上下来，揭开石头的盖头

那些鲜艳奇特的石头，我抱起，放下

放下，又抱起。一只鸟飞来，为我鸣啭

有时偷笑着啄石头一下，然后噗嗤飞走

我匍匐下去，把石头抱在怀里

流水洗过我的眼睛，石头更加鲜艳

不怕世界从我身边流走，我羡慕石头

把千千万万的流年，缝成一件花衣服

穿在身上。我完全忘记了人间

我跳进流水，加入石头，鸟儿飞回来

啄我一口，鸟儿放声歌唱。我感到

引力越来越重，虽然流水冲刷我千万年

仅仅冲走我的皮毛，直到那天深夜

我直起腰来，吃力地爬回山顶

才看见世界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低凹处

（原载《人民文学》2020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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