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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少年中秋月

来源:南充晚报 2020-09-30 03:50   https://www.yybnet.net/

□ 驼铃(西充)

又是中秋节, 月圆如镜也如馍。

坐在晒场石碾上望月,月亮又大又白又圆, 明娃说像他们家的那面镜子, 母亲每天晨起对镜梳妆, 总是打扮得干净利落精精神神。 明娃爸是乡上供销社人,家庭条件优越,明娃好像从来不缺吃不缺穿。 我不同意明娃的说法, 说月亮分明像白面馍馍, 要是伸手能把它抓下来咬一口吃就安逸了。明娃笑得忍不住, 说你是个饿怂鬼哦,连月亮都想吃,月亮都成了白面馍馍。 小伙伴们都讥笑我, 我还是坚持认为月亮就像白面馍馍。说月亮里有吴刚,有嫦娥,他们养有玉兔,还种桂花树,婆婆说他们做桂花糕,酿桂花酒, 每年中秋节夜里都会下凡送到家家户户屋里来。 小伙伴们没人再敢反对我了, 谁叫他们没有我知道得多呢, 而我有个爱给我讲故事的婆婆。

三哥跑到晒场上来叫我回去:“你又在这儿吹牛, 爸爸回来了,婆说有好吃的哦!”

父亲是木匠,在公社给王书记家做家具, 今天中秋节,肯定带有好吃的回来!我翻身滚下石碾,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四娃,来来来,拿月饼去吃。”父亲把一块金黄色的圆递向我, 我根本就没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说来有趣,我们那儿乡音,月与药同音,发音都是yo。原谅我那一刻太聪明也就算了,还那么敏感多疑, 我平时最怕吃药, 都是父亲想方设法对我哄骗利诱, 看来肯定我又得了啥要紧的病, 我把求救的目光望向平日里最疼爱我的婆婆。

婆婆坐在桌前,一灯如豆映照着她那干瘪的嘴,她正捧着“药饼”一瘪一瘪地吃得异常香甜,我觉得她那吃相是故意引诱我的。“不要不要!”我坚决地说,慌忙退缩着把双手背到身后去。谁知父亲比我还要坚决,一定要我拿着尝尝。哼,一尝准上当,我才不尝哩!我的脑筋转得飞快,灵机一动便脱口说,“看婆婆那么爱吃,还是给婆婆吧!”

父亲见拗不过我, 只好大惑不解地把月饼递给了婆婆。然而,婆婆接过月饼却掰了一小块硬塞到我手里要我吃。到了这份上,我倒顾忌起来,若再不吃,又该哥仨像平常我怕吃药时一样刮着脸羞我了———小孩子怕羞, 我也不能例外。 无奈, 我只好把那一小块“药饼”放进嘴里,飞快地囫囵吞下肚去, 还故意用舌头舔舐着牙齿和嘴皮,咂咂声响。老眼昏花的婆婆慈祥地笑着问我好吃不,我根本就没敢尝出味道来,哪会晓得好吃不好吃呢,但我那时候贼精, 怕婆婆还要伙同父亲逼我吃,赶忙说好吃,我才要让婆婆吃咯嘛!

父亲一听高兴地笑了, 马上对兄妹四人说道:“你们看看四娃多乖多懂事, 有好吃的晓得让婆婆吃,你们学着点!”

一场闹剧意外演变成突然得到父亲的表扬,我高兴得害羞了,赶忙拉开门, 像头小鹿欢快地奔向晒场去。

几个小伙伴见我这么快空手返回来,都问你爸给你带回来啥子好吃的呢?啷个不偷倒拿点来给我们吃。我说是药,你们吃不吃哇!“吃药干啥?你又害病了么?”明娃问。

“我也觉得奇怪哩, 我又没病,爸与婆都硬要让我吃,我就扯了个谎跑出来了。” 我边说边比划,“这么大个药饼子, 怪吓人的。”“不对不对!” 明娃对我叫起来:“你哈(傻)呀,人又不是牛,牛得病了才吃那么大的药饼子。”明娃忽闪着他那双聪明的大眼睛帮我补充想象里的脉络,“今天是中秋节,你爸又刚从王书记家回来,莫不是他送给你爸的月饼吧?”“对呀,就是药饼,我爸也是这么说的。”“那你啷个不吃呢? 好香好甜的。”“我怕吃药,平时那些药都苦得很。”

明娃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哈哈笑起来:“我明白了, 你把月饼当成药饼子了!”“药饼不就是药饼子么?”“月饼不是药饼子哦!看你平时多聪明,一下又犯哈了!”明娃指着天上那轮白亮亮的圆月给我解释,“是月亮的那个月饼, 我爸供销社里有, 从城里拿回来分给公社干部的,听我爸说,公社干部拿回家,今晚上会边吃边赏月,所以才叫月饼, 农村社员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天哪,我们乡下习俗,中秋节这天都是吃糍粑, 听都没听说过世上还有“月饼”这个词儿哦!“赏月又是啥嘛?”“我也不晓得。不过我们家有月饼, 明天我偷倒拿一块出来给你们尝尝,又香又甜,很好吃的。”

我算彻底弄明白了, 父亲与婆婆硬要让我吃的原来不是药饼,可是心里还是有疑惑的,月饼就是月亮一样的饼,饼就是馍,那为啥白面馍馍像月亮, 月饼反倒不像月亮了呢?跟药一个颜色,月饼不是药做的是啥做的哦?

我又抬头去看中秋夜里高悬的明月,却有了新发现:“快看,月亮里面好像有人在走动, 看见那棵树子没有?树脚那儿还蹲着只大白兔,吴刚与嫦娥要出来给我们送桂花糕与桂花酒啦……”

编完了故事,我和小伙伴们都痴痴地望着月亮出神……“我这会儿看月亮像镜子了。”我对明娃说,“你说得对,月亮就是镜子,不然我们啷个都能看见它里面那么多东西在动呢?”

第二年中秋节, 因土地实行了家庭承包责任制, 家里经济宽裕了许多, 购买生活用品也已放宽了限制, 父亲从镇上买了好几斤月饼回来, 一家人坐在院坝里开始赏月吃月饼的时候,6岁的小妹一定要婆婆和父母先吃, 一家人都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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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稻花香2020-09-23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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