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体”书法的特点和影响（下）

▲ 张大千送毕加索的墨竹

▲ 1983年《庐山图》题诗

▲ 1980年题画《亭亭出水》

▲ 1954年题《自画像》

1981年题画《梅花图》▲

◇叶自明

张大千“大千体”书法的影响

张大千“大千体”书法尽管因其画名所掩，然而以其书法艺术上取得的成就和世界范围的传播来审视，毫无疑问地讲张大千仍是近现代卓越的书法大家。“大千体”书法体现的创造性、典范性、传承性、传播性和价值性等方面，对近现代和今后书法艺术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一是“大千体”书法具有独自特点，为中国书法艺术增添了新书体。中国书法艺术是由实用的汉字书写过度到具备审美价值而产生的。约东汉末在篆、隶、楷、行、草诸字体（有称书体）齐备后，而人的书写作用于诸字体中就形成和决定了不同的特点、风格以及时尚，形成了“书体”的区别。中国历代卓越的书法家及书法作品都因具有独特性而富有创造性的，不同的“书体”表现了书法家的个性和特点。“大千体”书法具有不同于历史上和同时代书法家“书体”的特点，是具有创造性的。张大千尽管不能与历史上的在书法上开宗立派的大家比肩，但“大千体”书法具有的独特性和创造性在20世纪书法历史中得到了公认，也可以推及为在中国书法历史上得到公认。所以，“大千体”书法为中国书法艺术增添了新的书体，是中国书法艺术苑中的一朵奇葩。“大千体”书法的形成符合中国书法艺术发展规律，作为具有创造性的新书体能够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检验，在中国书法艺术百花园中放出了夺目光彩，也将成为留在延绵不绝的中国书法历史长河里的宝贵文化遗产，长久地供世人分享。

二是“大千体”书法与其绘画相得益彰，为中国书画艺术紧密结合提供了典范。中国画艺术从宋代开始，逐渐形成了文人画风，画作追求诗、书、画相结合，张大千更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著名画家黄苗子说“大千先生平日从读书交友处得益甚多，加上理解力强，所以能够诗、书、画都戛戛独造”，难怪他被称为“中国历史上迄今为止的最后一个文人书画家”。张大千在画中追求好的题款，对诗的创作异常勤奋，吟出了大量的优秀诗篇，于右任称赞他“题诗更是发天香”。张大千要求题画书法与画作“相得益彰”，不无得意地说“如何题画行款，才不致影响画面美，反而产生相得益彰的衬托作用呢？这中间自然有学问。最重要的当然是要字写得好，篆、隶、真、行都可以，就是要注意字之大小疏密，都得与画面相配合。”“大千体”书法经过初步形成并日趋成熟的变化过程，是与其绘画风格变化相适应和追求“相得益彰”的过程。张大千在上世纪40年代以前主要学习文人画，初步形成的“大千体”书法风格圆润飘逸，与大多的文人写意画风格相符合。赴敦煌后，不仅画风丕变，其题画的“大千体”书法也向玫丽瘦健风格转变而更加成熟，与工笔画题款上最能匹配。后期因为眼疾等原因和“晚岁衰年变法”创造破墨泼彩，“大千体”书法适应大写意而归真变得苍劲古朴。“大千体”书法这些变化是与其画风变化相适应的，最终统一到书与画“相得益彰”的目标之中，这为中国画的诗、书、画“三绝”塑造了成功的典范。中国画式样和丰富内涵的优秀传统在以张大千为代表的老一辈和先辈书画大师中得到充分体现，“大千体”书法就是一种书与画“相得益彰”的成功典型，为学习中国画者要努力做到“三绝”树立了榜样。

三是“大千体”书法以其独具的魅力，在大风堂门派和书画界得到了继续传承。“大千体”书法作为一种创新“书体”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得到书画艺术界和社会的极大认同，被大风堂画派门人和书画界的众多爱好者不断学习传承。在大风堂画派门人中，学习和继承“大千体”书法的主要代表有何海霞、孙云生、王永年、张近生、游三辉等等。他们不仅学习和继承张大千的绘画技法和风格，更传承了“大千体”书法。何海霞1935年春在北平拜张大千为师，在学画的同时亦习“大千体”书法，《何海霞艺术年谱》中叙述1936年时，称何海霞“自从大千夫子游，画风为之丕变，书亦如此”，他在学习继承“大千体”书法上是不遗余力的。张近生是张大千再传弟子，在学画同时，专门学习“大千体”书法。他2004年赴台北举办书画展览， “时览多幅师祖法书墨宝，豁然开朗、茅塞顿开，专攻本门‘大千体’书法之念油然而生。返内地至今，学其书体孜孜不倦，废寝忘食……尝想，大风堂门里之人，‘大千’体若落他人之后，岂不羞乎？”他对“大千体”书法的殷殷之情跃然纸上，也体现大风堂门人对“大千体”书法的衷爱和继承的强烈愿望。此外，在书画界的非大风堂画派门人也有许多学习研究“大千体”书法的。著名书法家徐伯清称早在1944年于上海美专读书时，就“背拟张大千先生的行书”，学习“大千体”书法。许多学习张大千绘画和书法者，亦学习“大千体”书法，如张大千家乡内江就有不少学习者，他们继续传承着“大千体”书法。

四是“大千体”书法传播于东、西方，使中国书法艺术在世界范围得到了广泛宣传。张大千的书画作品从1933年参加法国巴黎波蒙博物馆举办的“中国近代绘画展览”开始，就陆续在海外东、西方许多国家、地区参加展出，或举办个人展览，或被著名博物馆收藏。据张大千侄女婿、著名书画家晏伟聪统计，“1949年后，大千先生离开大陆、漫游欧美亚各国及地区，约计举办了大大小小80次画展”。可以说张大千在20世纪后半叶的书画艺术史，也是他怀揣中国文化自信而推进中国书画走向世界的国际交流史。张大千与中国其他留学东、西方国家的许多艺术家不同，他们多是去学习西方艺术的，而张大千却是去举办书画展览，传播中国优秀的书画艺术，使东、西方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进一步了解了中国艺术代表之一的中国书画。“大千体”书法就是在这种展览等活动中起到了传播、宣传中国书法艺术的作用。毕加索对张大千称赞中国说：“这个世界上谈到艺术，第一是你们中国人有艺术”。张大千送给毕加索的《墨竹图》上就题有“大千体”书法。著名书法家刘正成在谈书法艺术与国际文化交流时道：“毕加索曾经对张大千说过‘如果我生在中国的话可能我会成为书法家’，因为他觉得书法能够充分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意愿”。

在中国大陆与西方世界相对封闭、艺术缺乏交流的时期里，张大千孤身海外宣扬中国的书画艺术，对传播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起到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受到高度赞扬。喻培伦嗣子、著名国际经济学家、张大千表弟喻钟烈就称赞张大千“他像一个超然的‘文化大使’，独自在海外展出书画，足迹遍及欧、美、日本及东南亚各国，着实宣扬了中国文化。而他那挽袖挥毫，落笔拂须的神态，确也堪称一位表里相符的中国‘文化大使’。”正如张大千自己值得骄傲的“我就是靠手中的笔玩弄乾坤，为中国艺术在海外打天下”，其中，“大千体”书法也是他笔下的“乾坤”之一，在世界范围宣传、弘扬中国书法艺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也为今天蓬勃兴起的国际书法艺术交流奠定了基础。

五是“大千体”书法具有极高的商品价值，对促进书法作品商品化产生了重要作用。“大千体”书法既有重要的艺术价值，也由此产生极高的商品价值。对于张大千这样的职业书画艺术家们而言，艺术作品体现出的商品价值是他们起码生存和持续发展的基础，因此，在追求作品的艺术价值同时，也必须追求作品的商品价值。张大千的书画作品是通过举办展览、预定出售和拍卖等等形式实现商品价值的。近年来，张大千书画作品在国内市场成交总量仅次于齐白石，但有研究者指出，如果考虑张大千后半生没有在大陆生活这个因素，并且将台湾和国外张大千画作的拍卖成交量考虑进去，冠军的位置基本不大可能是齐白石的。确实如此，早在2012年2月23日，在全球艺术市场研究方面领先的法国Artprice公司宣布，中国画家张大千取代多年雄踞第一的毕加索，一举成为2011年全球拍卖市场最赚钱的画家。毕加索目前已掉落到第四名，排在另外一名中国画家齐白石和美国画家安迪·沃霍尔之后。

张大千自1924年开始了职业书画家的生涯，并出售书法作品。“大千体”书法以其独具的艺术特点受到艺术届的认可，更以新鲜的面目受到时人的喜爱。张大千不仅在绘画作品上以“大千体”书法题款出售，还以书法形式出售。他晚年和去世后，“大千体”书法作品同其绘画作品因为技艺已入佳境和成为不可再生的艺术品，在艺术价值提升同时，不断推动其商品价值的增值。在中国内地艺术市场尚未形成的80年代，张大千的作品已经率先进入了艺术品拍卖的国际市场。据邓锋《现代书画投资·张大千卷》介绍，“在作为亚太地区艺术品拍卖中心的香港，张大千的作品从八十年代中期后连续升温，行情一路看涨。”随着改革开放及大陆逐渐形成良好艺术市场，对艺术品有购买欲望或者投资方向的群体不断扩大，他们对张大千这种已经在美术史和艺术市场上得到双重确认的艺术家的作品极为青睐。邓锋还说张大千书画作品“由于极高的艺术价值，深受现代藏家的喜好，投入艺术市场不仅量大，而且成交率名列前茅，占有非常大的市场份额。”特别是许多不能投入巨资购买大件或代表作品者，其小件作品和书法正好满足了他们的需要，成为拍卖会上的焦点。最值一提的是张大千的扇面作品，双面书画合壁，深受收藏者喜爱。如《仕女·书法〈画禅室随笔〉成扇》在北京翰海拍卖有限公司的庆云堂成扇小品2010秋季拍卖会上，以3,528,000元成交。仅据博宝拍卖网统计：张大千书画作品从1993春季开始至2011春季共36次拍卖的总汇是上拍量15323，成交量8644，成交额5,479,529,984元，平均每平方尺129,336元。据今统计，张大千题“大千体”书法款的画作共有9幅单件拍卖成交突破人民币或港币亿元以上。其中，“大千体”书法长款的《桃源图》为2.71亿港币，3题“大千体”书法款的《巨然晴峰图》为1.35亿人民币。“大千体”书法作品投资的增值比较迅速，升值空间也大。如张大千1945年书写的《光阴·世道》“大千体”书法对联，在北京永乐国际拍卖有限公司2008年中国书画秋季拍卖会上以106,400元成交，而在佳士得（香港）有限公司2010春季拍卖会上以544，360元成交，不到两年升值437，960元。因此，“大千体”书法在体现艺术价值同时，以其出售、拍卖的实践活动和不断增值的效果，成为推动书法作品商品化的典型，对增强书法作品实现商品价值信心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总之，“大千体”书法以其独具风格雅俗共赏的特性，在中国乃至世界近现代的中国书法发展历程中产生了艺术、经济价值和传承、传播功能的影响。我们在研究近现代的中国书法历史时，要极其重视和高度关注“大千体”书法的影响，它是张大千艺术内涵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文图片由叶自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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