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小阳春

今年的“小阳春”比以往年份来得更迟一些。立冬前后十几天，天天太阳高挂，最高温达到25度，让人恍然回到阳光暖和、绿意盎然的春天。“小阳春”的概念，还是已逝恩师莫怀戚当年告诉我们的。在重师大读大一那年的十月底，莫老师让我们趁着小阳春的太阳去石门大桥桥头的“石门南憩”去谈便宜的恋爱，茶水便宜，阳光无价。

下班回家，从1号门进小区，沿路分别从两个快递点取了包裹，太好了，双十一的取件高峰还没有到来。包裹是我和女儿的新衣服各一件，印证了我刚刚教会学生的一个词语——各得其所。一转弯，发现路被一辆大车所挡，一个行人向我挥手：“过—不—去—”。摇下车窗致谢，发现那是单位上退休的老刘师傅，这小区我就这一个熟人，今天碰见，也算一种缘分。寒暄几句，掉头向2号门方向拐去，绕行回家。

从2号门回去的路，是我认为小区里最美的路。每一家的门头都不一样。张家树顶爬满大朵大朵的蓝色牵牛花，乍一看以为是塑料的。王家用锈红色的砖砌了围栏，门口的铁艺桌子摆满各种多肉植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咖啡厅。养丑法斗那家，金黄色凌霄竟然从天上滔滔垂到地下。我按下遮阳板，慢慢悠悠一边开车，一边张望四周。

先是碰到一个跑步的男人。穿得很阵仗，一身黄色的专业行头，像是正在参加马拉松比赛，一点也不像在小区的路沿跑跑而已的样子。你很拽哦，跑得比我开车还快，他在我的注视下绝尘而去。小黑狗也在我车前头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我，生怕我又拿树枝幺它。我猜它一定是去找我家奎因的。奎因这几天散发着鬼戳戳的气味，逗得小黑招之即来挥之不去，两狗隔着栅栏卿卿我我。浑身黢黑的小黑其实不叫小黑，叫旺旺。这个小区的狗名都很铜臭，不是叫旺旺就是叫来福，显得我家奎因的名字“鹤立狗群”。

岔路口停着一辆手推垃圾车。车上竖着一把笤帚，笤帚是新砍的树枝做的，因为一点也不脏，上面还带着新鲜的青色。它立在那里，就像一棵尚有生命的小树。我摸出手机正要拍下来，保洁大爷疾步跑过来，把车挪开，连说对不起挡路了。“你的扫把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扫把！”我冲着大爷喊，大爷笑了，似乎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过烦恼。

我似乎也忘记了很多事，比如：父亲想要做白内障手术；外婆在老家的养老院“嗷嗷待哺”；一个叫陶春的诗人今天心脏病猝发去世了；澳大利亚的极端天气会越来越频繁；全球新冠疫情的数字尚在更新……还有那些琐琐碎碎堆叠起来可以把人压垮的叫做“现实”的石块。

还没停好车，就看到我种的树状月季可劲的开着花，一株正红，一株粉色，花朵大得有点不正常，那一定是孩子她爷爷来给我们炖汤的时候悄悄而又大肆的施过肥。打开门，奎因就来迎接我，我把要批改的学生作文放在花园的桌子上，准备开工。无意一扭头，看见小阳春的斜晖抹在墙上油画里翩翩起舞的村姑的裙子上，急忙拍下来发朋友圈。过了一会儿，一个画家朋友在圈下留言：你有天赋的美感。

在小阳春的斜阳下，我一句一句地修改着初一学生的作文，圈出他们稚气的错别字，勾出可爱的病句，使劲地表扬优秀的地方。我总觉得，他们用心的话，可能闻得到作文纸上浸染过的阳光的气息，感受得到李老师回家路上感受过的美好。□李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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