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将拯救世界 ——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李熙睿 "美将拯救世界"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句名言，我理解他所说的美，当主要是指至高的善、人的良知等。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他既躬身于大地，又渴望仰望天空，渴望自我超越。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无论是高贵或卑贱，富有或贫穷，无不具有着这种强烈的渴望救赎的冲动。生命无论对他本人或者笔下的人物，更像一种炼狱，而他们从来没有放弃对天堂的向往。

《罪与罚》中的拉斯柯尔尼科夫肯定是比巴尔扎克笔下的拉斯蒂涅更具有震撼力和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这两个同处于极度商业化、物质化的十九世纪的西方大学生，面临着相似的社会境遇：物欲横流，尔虞我诈。拉斯蒂涅以社会之恶的代表伏脱冷为人生导师，最终与社会同流合污。而拉斯柯尔尼科夫尽管一直试图反抗，但内心总有一种分裂和挣扎的痛苦。这似乎不能仅仅从两位作家的思想深度上看待问题，实际情况是，无论是资本主义发展方式或者暴力思想在俄国受到的抵制远比其他国家大得多。俄罗斯是一个极为注重传统和信仰的民族——这就注定敢于拷问自我灵魂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有可能出现在俄罗斯文化背景下。

不仅仅是巴尔扎克，还有福楼拜、雨果等，我们看到的是不断求新、求异的思想，对现实的不满和批判，但不可能出现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式的大师。人们常说俄罗斯知识分子是苦难深重的人群，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后来的帕斯捷尔纳克、曼德尔施坦姆、布罗茨基，皆是如此。而近现代法国思想界、文学界依然延续着其敏锐、善思、求变的民族传统，笛卡尔、帕斯卡、伏尔泰、卢梭、萨特、巴特尔、福柯、德里达、鲍德里亚等这些响亮的现代思想巨擘，除德国外，大多出自法国。而作为工业革命发源地的英国，主要出产经济学、政治学和科学。

我们显然不能用文学或美学意义上的美来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意思。正如有人指出的那样：宗教机制在其小说中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宗教代表了一种超我的至善理想，具有形而上的意味，能激励着人们弃恶从善，从罪恶中超越。拉斯柯尔尼科夫天性本恶，在自己的超人理论和自己所谓善的理想下去杀人，以致犯下罪恶，使心灵失去依托，精神和肉体上承受着巨大痛苦。但他最终在信仰这一至善之光的照耀下，背负起沉重的十字架赎罪，通过忏悔和苦难，在信仰中实现了自我的超越。

问题在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能够找到拯救自己的“信仰之光”，而许多民族以及他们的作家却不能，这是为什么？我们看见的文学对我们自身的生存和精神到底有多大的启示呢？我们的叙事主题、方法，甚至语言都笼罩在西方文学（包括南美）的影响之中，唯独学不到那种深挚的被信仰激励的情感。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展示帝俄时代中下层人们困顿悲惨的生活，展示一些人卑劣无耻的灵魂，但读后最终使我们有一种心灵的超越和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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