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福 诱人的生态美 重读《猎人笔记》

屠格涅夫是俄罗斯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他先后就读于莫斯科大学的语文系和彼得堡大学的哲学系，后又到德国柏林大学修习哲学，具有很高的学识修养，他创作的《父与子》《贵族之家》等六部长篇巨著，被誉为《俄罗斯艺术编年史》，广受世界读者赞誉。

他撰写的特写集《猎人笔记》又名《猎人日记》，作品以猎人第一人称进行叙述，作家成为各种事件的参与者和评论人，具有鲜明的新闻特写色彩，当年我从事新闻报道工作时，初次接触这部名著时，从中受益匪浅，退休后重新捧读这部巨著，又更深地领悟到它的艺术特色。

屠格涅夫在作品中，精心刻画的俄罗斯的生态美，让人无限向往。我紧随信马由缰的“猎人”，目睹十九世纪俄罗斯的自然风光和人世百态，称得上具有纯天然韵味的风景和人间百态，深深感受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无限美感。

屠格涅夫，以他独具的诗意及抒情笔触，深深激荡读者的心扉，让人深切感受到人类的生存意念同万物之绵绵气息，一脉相承。

让我们沉下心来，默默领略《白净草原》一章中描绘的夜色美：

这是七月里晴朗的一天，也是只有气候较为稳定的时候才出现这样的日子。天一亮，整个苍宇就十分透明：那早霞发出宁静柔美的红色光华，但一点也不像燃烧的火焰。看太阳既不像旱天时那么干热逼人，也不像暴风雨之前那么暗红一团，而只是清沏如洗，明净灿烂——从一道安详而狭长的霓云下静悄悄地浮现出来，散发着新鲜而爽彻的光辉，仿佛沉浸在浅紫色的雾霭之中。那坦坦舒展着的片片白云的四周，镶着细细的亮片，亮边就如同小蛇吐信子一般闪烁着耀眼的亮光，亮光恰似磨练过的银子……

下面紧接着细描不同的时间段，正午直至傍晚时分的天际变幻无穷，各尽其妙的色彩变幻。

随后作家深怀喜悦地点明，“这种天气是农人忙着收割麦子时所期盼的天”……

就这样，作家将自然环境的描写，同人类的生存活动融为一体，让人类的生存活动，同万物之绵绵气息相辅相成，使其笔下的纯自然富有人情味，成为令人向往的风景。

像《白净草原》这种堪称绝妙、饱含人情的风光描写，人化了的自然，不只属于俄罗斯，而是属于全人类，天长地久，至今读来，毫无隔膜感。

在《猎人笔记》中，人生百态，也是一种社会风景。文学巨匠屠格涅夫，在描绘自然风光的同时，利用其生花妙笔，捕捉到了鲜活的人生图画。

请看《列别强集市》一章中，作家用逼真的文字，为我们展现了骡马集市热闹繁华的动人场景：

集市广场上，停了好多排大车，大车后面各种马匹应有尽有：大跑马、养马场的马、比曲格马、拉货的马、驿马和普通的农家马，另外还有肥膘马，按毛色归类，盖着各种颜色的马衣，很短的缰绳把他们拴在高高的马架上，它们情怯地觑着主人手里的鞭子……草原贵族们从一两百俄里外送来的马，被一个苍老的马车夫和两三个痴呆的马夫监视着……在一排大车所造成的路上，聚集着各种身份、各种年龄和各种样子的人：穿蓝外套、带高帽子的马贩子们，东瞧西看地等着买主；卷发鼓眼茨冈人像疯子似地跑过来窜过去，一会看马牙，一会儿扳马腿，一会儿又撩尾巴，嘴里咕哝着，替人做中人……所有这些人都在那里奔忙，叫嚷涌动：争吵讲和，大笑，几乎每个人的膝盖处都是漆黑的灰尘泥土。

这沸腾的场景，鲜活的人与马的形态，鲜活地呈现在读者面前，闻其声，见其态，仿佛身临其境。

有人说，自然的伟大在于生命。在屠格涅夫的作品中，伟大的自然，广大的社会与繁复的人生融为一体，自然之中无一处不是生命的风景，无一时不是生命的倥偬，自然是人化的自然，人是自然的人化。比如《孤狼》把森林的暴风雨写得有声有色，衬托着刚毅的守林人及其凄然的小屋；《莓泉》以那出色的季节描写，映衬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车轮马响》里的月下草原，雾中河流和那辆喧闹的大马车，逼真地显示人的弱点……

作者甚至把秋雨写成絮絮老处女，把白桦比作真挚的情侣，用马儿、夜莺暗喻慈悲的人性，把春天联想成别离……

一言蔽之，在屠氏的特写中，鲜活的生命呼之欲出，自然之性灵，恰如人生百态，活灵活现，彰显了艺术大师的高超表现艺术，为我们后来人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文学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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