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黑土地

很多时候，总有一座城，一座山，一片土地会让你刻骨铭心。小时候看电影《夜幕下的哈尔滨》，我就觉得那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地方，这辈子怕是到不了那里的，就只能在“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的歌词里憧憬她的美丽、神奇了。后来去了，便再也难以忘却了。

第一次去哈尔滨是去看望从内地调到那里工作的一位老领导。时隔几年后，我还在回味着和老领导一起吹着微风在松花江畔漫步，一起坐在农家热炕头上，喝着60度的高粱小烧饶有兴味地侃大山的时候，第二次应邀和朋友一块去牡丹江游玩，这时老领导已经退下来回到了内地。

当地分公司的老李到机场来接我们。老李是当地的土著，身材高大魁梧，红光满面，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见了面又是拥抱又是寒暄，那股子热情劲儿让人一下子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上了车，老李就迫不及待地问：老领导身体怎么样？我说：好着哩，可精神了，每天坚持锻炼，能走一万多步，一点不输年轻人哩。老李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若有所思道：还真有点想他了！

老李说：我们都管老领导叫“老头”，他当领导那会，跟底下的人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老李以前在伊春的林区工作，他肯吃苦，工作上又精明能干，就被老头破格用了起来。老李感慨道：我做梦也没想到会被提起来，我至今连一颗烟也没给老头抽过！他说：你别看老头有点“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但心里头滚烫得能把冰块都融化了。林区有一个女职工，丈夫在哈尔滨公安局底下的一个派出所当民警，长期两地分居，她一个人独自带着孩子，眼看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老头下来检查工作，听说后落了泪，回到哈尔滨立即开会研究，破例将她调到哈尔滨工作。

这里靠近俄罗斯，森林茂密，田野广阔。车窗外闪过大片大片的沼泽和湿漉漉冒着氤氲之气的褐色土地，大雁在头顶低低地飞翔，不时有一两只野兔、锦鸡从路旁的林子里扑棱出来，跌进收割后的稻田里去，让人不禁联想到“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情景。我想，传说中的“北大仓”也许就是这样了。

老李说：这几年生态保护比较好，这一带夜里常有“熊瞎子”、火狐狸出没哩。

初冬时节，窗外晴空万里，看上去阳光耀得睁不开眼，实际上已滴水成冰，气温降到了-30℃以下。

车外天寒地冻，车内春意融融。一路上，老李开车，从部队文工团转业的朋友两口子兴致颇高，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在部队时经常演唱的《一剪梅》《望故乡》《沂蒙小调》。

望着车窗外大片的沼泽地，我突然想起了扎龙自然保护区一个女孩和丹顶鹤的故事，耳边似乎回荡起那首感人至深的歌曲：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为何片片白云，悄悄落泪，为何阵阵风儿，轻声诉说……还有一群丹顶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

歌声中，我们去了镜泊湖。老李说：这是一个火山熔岩堰塞湖，以前叫瑚尔哈河，最早居住在这里的靺鞨人称忽汗海，清初宁古塔流入，以湖水照人如镜而命名为镜泊湖。

天流碧水白云孤，倒影青山镜泊湖。荡舟湖上，周围群山环抱，流金叠翠，山在水中，水中有山，绿汪汪的湖水朝东北方向流去，前呼后拥、细浪翻滚，冲泻而下，落入深潭，卷起千堆雪，形成一道宽约三十余米、落差二十多米的瀑布，周围峭壁陡峻，飞流湍急，蔚为壮观。满语称此潭为“发库”，即“海眼”之意。湖水从此处奔涌而下，流入牡丹江中。有诗云：百里湖光万里天，茫茫一派两相连。奔流瀑布成冰景，定格玄黄此瞬间。沿林间小溪逆流而上，古木苍劲，白云低垂，广袤悠远，一派塞上风光无限好。

沿牡丹江而上，就到了蚂蜒河上游的亚布力。这里群峰竞秀，林海茫茫，春季野花飘香，夏季苍山滴翠，秋季霜叶似火，冬季万里雪飘。

夜宿景区内的通信山庄，山庄的老李头和接待我们的老李自称是一家子。老李头见来了客人，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来款待我们。饭桌上的山野果、红松籽、榛子和菜里的蘑菇、木耳、松茸、蕨菜都是老李头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一家三代，背着小背篓上山采的。我们在尽情享受美食的同时，也将那份浓浓的情意一并装进了心间。

第二天早起，乘缆车登大锅盔山。置身山顶，奇峰峻岭，石海嶙峋，玉树琼花，茫茫林海雪原令人震撼不已。站立山巅望去，这里的天蓝得就像洗过一样，山和树白得就像冰雕的一样，美得不惨杂任何杂色，静得能听到一枚松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想，比这天、这山更纯净的，是曾生长在这片黑土地上，用生命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的丹顶鹤女孩姐弟，包括在这里奋斗过的老领导、老李、老李头，他们如镜泊湖水一样透亮的心境。比这片黑土地更辽阔的，是他们无私的、宽广的胸怀，比高粱小烧更热烈的，是他们那一颗颗滚烫的心，他们对这片土地爱得那样的深沉，让人时刻感动着、温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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