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5年内引进超过34万名外籍劳工 排外的日本为何要“抢人”

几名中国“研修生”在日本的工地上干活。资料图片

12月8日，日本国会正式通过《出入境管理及难民认定法》修正案。修正案自明年4月1日起实施，计划5年内在14个行业引进超过34万名外籍劳工。日本苛刻的外籍劳工政策正在出现松动，有日本媒体甚至认为其造成的深远影响，不亚于日本第二次“开国”。那么，曾以排外著称的日本为何会下决心敞开国门，日本的“二次开国”又会对东亚尤其是中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1“见外”的国度

在日语中，有一个很耐琢磨的词：“外人”，单从字面意义上看，它既指你社交圈以外、不熟悉的陌生人，又可以指外国人。这个词非常形象地道出日本人对外国人那种小心翼翼又能让你时刻感觉到的提防态度。也许是由于特殊地理环境造成的“岛国根性”使然，在日本人眼中，一个外国人无论能说多么流利的日语，多么了解日本的风俗习惯，甚至明确表示自己“热爱日本”，也都始终是“外人”。“您不是日本人，您不理解这个。”这是日本人跟你混熟了以后会经常挂在嘴边或写在脸上的一句话。

这种“见外”心态，导致了日本在对待海外劳工问题时，向来采取谨慎到过分的态度。与其他发达经济体相比，日本对人才和移民开放程度是最低的。数据显示，从2005年至今，在发达国家普遍缺乏劳动力的背景下，德国已经接纳了200万新移民，美国接纳了100万，英国54万，加拿大27万，法国14万，而日本仅有7万。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众所周知，近年来困扰日本经济发展的最大瓶颈，就是少子高龄化造成的劳动力不足。日本厚生省曾做过估计，目前日本各行业劳动力缺口在200万人以上，2030年则将缺少644万人的劳动力。

劳动力缺口这么大，又不愿开放移民，日本怎么办呢？过去，是靠一种““研修生””的制度勉强支撑着。

““研修生””是个日语独有的词汇，是指到日本半工作半学习的一种“临时工”。该项目开始于1981年，日本政府的初衷是希望借此加强国际合作，将日本的先进技术向发展中国家转移，项目时间为一年。但随着日本社会逐渐老龄化而导致劳动力缺乏，日本又没有开放劳动力市场，“研修生制度”逐渐演变成变相引进劳动力的方式。

对于社会的这种变通，日本政府也持默许甚至纵容的态度。1993年，日本政府在“研修生制度”的基础上，又设立了“技能实习生制度”，并随后进行了多次修改。根据现行的制度，前往日本的务工人员在经过一个月的“研修生”过渡后，便可以转为“技能实习生”，大部分是三年期合同，合同期满后必须回国。

在法律上，“研修生”享有与日本国民同工同酬的待遇，但实际上，企业对绝大部分“研修生”（无论做什么工作）都只按照日本最低工资标准来发放工资。“研修生”的各项待遇也很难得到保障，日本国内80%以上接收“研修生”的企业没有按照法律规定支付“研修生”加班费，还存在克扣基本工资、超时工作等恶劣行为。

正因如此，这种“研修生制度”长期以来引发外界很大诟病，被称为新时代的“奴工”。然而长期以来，日本政府就是不敢取消这一制度，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既不增加移民数量又能填补劳动力缺口。

2“开国”也是被逼的

然而，正如160多年前日本的“开国”不以守旧的幕府意志为转移一样，日本对移民紧闭的大门也正在被敲开。

今年11月28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布了一份有关各国经济发展和政策的研究报告。该报告推算，日本今年的经济增长率为1.1%，但该报告警告，如果日本不在财政领域采取措施并填补劳动力缺口，日本经济将随着其人口的萎缩和老龄化陷入不可遏制的衰退当中。IMF推算，由于人口老龄化使得人口减少，日本GDP在今后40年可能减少25%以上。

日本法务省在12月13日的在野党联合听证会上公开统计结果，截至去年的8年里因事故和疾病等死亡的外国“技能实习生”共174人，其中中国人最多，为98人。

此外，随着劳动力输入越来越多，原本还能“凑合”的“研修生制度”也开始出现更多问题。近几个月，日本接连发生两起与海外劳工的命案——今年10月27日，日本群马县一名中国女“研修生”在宿舍被同舍的另一名中国女子杀害；11月初，又有一名在日本“打黑工”的中国人因为没有正式身份、不敢去医院就医在北海道死亡，日本警方随后拘留了与他一起工作的11名同属“非法滞留”的中国工人，另有46名中国工人仍下落不明。这两起案件在日本引发了极大反响，不少媒体认为，与其对劳动力缺口视而不见，留下如此大的安全隐患，不如推动法律改革，让更多外国劳工能获得合法身份。

12月7日，在经过一天激烈的辩论后，日本国会在12月8日凌晨通过了一项旨在增加引进外国劳力的新法案。根据新法案，从明年4月开始，日本政府将在5年内引进超过34万名外国劳力，并将首次向外国体力劳动者提供最长达十年的签证，符合条件的外国劳力甚至还可以携带家人赴日工作。这不仅是日本有史以来第一次出台允许企业雇用外国蓝领工人的法律，同时也被外界视作该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重大“移民”政策调整。

3或吹响东亚“抢人”号角

然而，从日本媒体对这一法案的报道中，我们可以看到日本人对“外人”的提防感仍未消退。

首先，该法案在名字就不正常：作为一部旨在引进外国劳工的法案，这套法案居然仅是《出入境管理和难民认定法》修正案。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外国劳工、外国移民的心态并没有完全端正，或多或少地还是将这些“外人”视作“入”了就一定会“出”的暂居者，甚至是带来安全和经济隐患的难民。

其次，虽然日本急需引进外国劳工已成为社会共识，但该法案还是争论到本届日本国会最后一刻才通过。日本各大在野党对这套法案表达了各种担忧，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日本人对外国人仍抱有浓浓的猜忌。有反对者认为，让原先以“研修生”身份进入日本的劳工享受“与日本工人同等”的待遇，将加重企业负担。另外一种担心则是，涌入日本的外籍劳工将向人满为患的大城市聚集，而不是劳动力短缺的农村地区，势必加剧日本的大城市病。甚至有议员干脆提出，应当在东京、大阪等城市设置“专门区域”容纳外国劳工，以方便管理——这极容易让人联想起集中营和种族隔离。

“法案的修改可以一蹴而就，但心态的转变却更困难。”日本自民党外国劳力问题特别委员会主席木村义雄一针见血地指出，此次改革正是在他领导的委员会去年出台的报告基础上实现的。只不过，该委员会呼吁日本应当在未来五年内一口气引进90万以上的外国劳工，而不是34万。谈到这种缩减，木村相当不满：“少子老龄化是东亚的整体趋势，不久的将来中韩都将出现类似的情况。未来的东亚将爆发比今天的欧洲更激烈的劳动力争夺战。日本唯一的优势就在于能抢到先手，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的确，此次日本立法引进外国劳工，也将间接吹响东亚“抢人大战”的号角，尤其是对中国来说，形势更加微妙——日本劳工部发布数据表明，目前在日本取得合法工作身份的外国劳工数量超过127万人，其中中国人的数量是最多的，总人数达到了37.2万人，占所有外国人在日本务工总人数的30%。而在数量更为庞大的研修生中，中国劳工占比更高（约为70%）。至于还有多少中国人在日本从事不合法的“黑工”，则是个无法统计的数字。随着该法案的通过，日本开始大力引进海外劳工，中国对日本“劳动力输血”恐怕将以更为剧烈的方式进行。这究竟会对中日两国未来的国力和关系产生怎样的影响？答案也许只能交给时间去验证。据《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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