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深树密 薰风时至

梁先

如若要以一种气味来形容立夏，那么，立夏是采摘紫苏叶后指间留下的芳香：新鲜、热烈、清辛。

紫苏叶的香味，据说也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的理由大抵也是因为其浓郁的芳香。在我这个紫苏爱好者看来，这样的理由简直不可理喻。紫苏的气味自立夏开始，贯穿整个长长的夏季，如同初夏时节万物的快速生长，是十分有力量的芳香，让人印象深刻，闻之可提神可消暑，可辟秽可忘忧。

以紫苏叶搭配的立夏吃食有：紫苏拍李子、紫苏炒鸭、紫苏炒田螺、紫苏炒矮瓜（茄子）。后面三样是菜，想必爱紫苏的人都深谙其中之道。在这里单说第一样：紫苏拍李子。李子是主材料，米李或三华李皆可，以微熟鲜脆者为上。李子以菜刀拍扁，拍的力度则以李子被压扁又尚未支离破碎为最佳，依次加入盐、糖、辣椒、紫苏腌制，放冰箱冰镇一晚，次日即可开吃，入口甜酸辣脆香。紫苏是其中的灵魂要素，缺了紫苏，甜酸辣脆，甚至香也都还在，可就是不完整的，让人怅然若有所失。

在岭南，立夏时节，莲花初绽。很多花都适合邀朋唤友赏看，大约唯有莲花，只宜独赏。小城每年赏莲的去处，无非是近郊的莲藕塘。往莲藕塘去的村路，多有高树林立，便总有蝉噪，一路相送至莲塘。那看莲途经的村路，这些年数不清多少次的往返，便有了情味的烙印。有一年立夏日去看莲，正好碰上路边万寿木开花，一簇簇细细碎碎的花序，米白里洇了绿意，是朴素低调的美。第一眼看去，以为是油桐初绽，算算时间不对，记起去岁树上累累结子的样子，才醒悟过来，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半晌才记起自己原是要去看莲的，一个初夏赏莲途中美丽的小插曲。

在岭南，高温也总是先于立夏而至。气温骤升，昼长人静，在朋友圈看见远方的朋友把插在陶器里开旧了的绣球换掉，斜斜插上日本吊钟，轻盈清新又有静气。我也就地取材，仿效剪插了木槿和黄素馨枝条，虽不及吊钟的有姿态，可喜鲜绿动人。又去江边香樟树根底下寻得新萌嫩枝数簇，枝叶呈娇艳的粉色，似花非花，插于深蓝罐子里，参差有树的姿态，有花的袅娜，且有辛烈香气，案上又置了新采的白兰与茉莉，香与绿与纨素都有了，也是个迎夏的意思。

我家书房位于北面，冬春时节鲜有阳光光顾。一俟临近立夏，下午两时半左右，便开始有阳光斜从北窗投射进来，打在窗下的书桌和地板上。光的面积不大，一尺宽，三尺长左右，持续时间也不过短短半小时。这个时间点，我往往歪在沙发上午睡刚刚醒来，睡意朦胧中，睁眼便见这一小方天地间光与影的舞蹈，心情总是愉悦的。

去年立夏的前夕，恰是“五四”青年节。小睡醒来，穿插着看了献给新一代青年的演讲视频，不由得心潮起伏，为这如初夏般热烈、清新的新一代青年。抬眼，又见午后的阳光仿佛追光斜斜地打在窗下，初夏午间的风吹动着白纱帘，帘映影着光，光和影，在这窄窄的空间上流动着、生动着、美丽着。置身于这个美好的季节和年代，不由得也要道一声“也不知是那光影美，也不知是那夏日美，也不知是我自己的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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