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春天

□周太生

刚考录进单位不久的大学生们，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甜甜的微笑，明亮的眼眸里充盈着聪慧和机敏，浑身透着满满的朝气与活力。他们三三两两走过我的身旁时，微笑而礼貌地打一声招呼，使我愉悦轻松，仿佛也随之年轻起来。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年轻人活泼可爱的背影直至他们消失在街市的绿树人群中。我羡慕他们的年轻和朝气，羡慕他们附着全身的活力与时代气息。而此时，夕阳正把一抹红艳似火的霞光洒在我的身上。

岁月流逝。很准确的一种感觉生于心田。对着镜子用手捋着头发，看发间新近增添的些许白发和眼角平添的又一道皱纹。望着蹒跚学步的可爱的小孙子，一种怀念的心情渐渐而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招干至工商局工作。清楚记得离开大队林场的前一天，那天傍晚，场长吩咐他的爱人比平时多做了两个菜，把我们几个叫到他家里，算是给我们饯行。场长给我们几位斟满杯中酒，平日从不喝酒的他也把自己喝茶的茶杯洗干净，倒了小半茶杯白酒。场长平日话语不多，在林场里他能吃苦，能吃亏，他的领导方式就是率先垂范，以自身的苦干加实干影响带动着大家，善良淳朴的场长，无怨无悔，辛勤的汗水洒遍了林场的坎坎岭岭沟沟壑壑，他的“身教”胜于“言教”，也的确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好评。

“来，太生，我俩同喝一口，算是我敬你的酒了。”场长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他的左手轻按着我的右肩，他的右手高举着装酒的茶杯，和我的酒杯用劲地碰了一下。随着酒杯碰撞后的哐当声，我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酒，只见场长紧皱眉头，微闭双眼，艰难地把那酒吞咽了下去。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眼角渗出一丝晶莹的泪滴。“以前我对你们关心不够，真的很对不起你们，请你们走了以后不要记我的恨。”场长用有些自责的口吻对我们说着带有歉意的话语。在我看来，大家原本就是接受教育锻炼来的，经过乡村风雨洗礼，也正变的成熟起来，农民的吃苦耐劳和淳朴善良以及宽厚，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直到如今。场长比我们整整大了一代人，当年他五十出头的年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很多。望着场长黝黑的脸上略带歉意的眼神，不知怎地，我想伏在他的肩上痛哭一场。

我想起在大队林场食堂的每日三餐。一个素菜，一蓝边碗用开水冲的酱油汤，天天如此，顿顿一样，长年不知肉滋味。林场依湖傍河，每年四月，林场蔬菜青黄不接，捕鱼充菜食鱼解馋，算是林场的人们食有荤腥亦能解馋的美好季节。为了保证林场三十多人的吃菜问题，场长带着我和另一知青每日上午到太平湖畔的扁担湾捕鱼撒网。在撒网前，我们先在河滩里拣拾很多小鹅卵石放在小船的舱里，等把渔网撒好以后，场长把小船划到远处，我们就开始沿着渔网延伸铺展的方向对着水里抛扔着鹅卵石，卵石落水发出轰隆轰隆的沉闷声音，把水中鱼吓得四处乱窜，有的就直接向渔网撞去，便成了“自投罗网”。鹅卵石落水把扁担湾平静的一湾湖水撞击的水波荡漾，阳光下，波光涟滟的湖水闪着耀眼的点点金光，像是太平湖对我们发出最美的会心的微笑。每日半天的撒网捕鱼要持续近20天，直到新的蔬菜接上茬，捕鱼活动才宣告结束。

与开荒挖山相比较，撒网捕鱼要轻松很多，因而这捕鱼时光，是我感觉非常轻松快乐的时光，我感谢场长在给了我获取轻松活计的同时，又让我体味到知青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经历和感觉。

“来来来，大家共同干一杯，”场长的劝酒声打断我的思绪，我高举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小的客运码头上，我们把几件不多的行李搬上了船，有几位村民在送行。N的脸一直朝着岸边远处那棵大大的柳树张望，我也顺眼望去，柳树下的月季花丛旁，一位穿着淡红上装的姑娘正朝N不停的摆手示意，那是小芬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在月季花丛旁为心中的恋人送行。这件浅红的衣衫小芬只是在节庆时才舍得穿上，女为悦己者容，今天，她是特意为他而穿。N走向机动船的另一边，似乎不愿让她看着自己这样义无反顾近乎有些冷酷地将她留在村庄离她而去。N终于还是克制不住流下泪来，我对N说道：有时间你再来看望她，一定不要忘记她，她的吃苦耐劳，她的善良柔情，闪耀着普天之下女性共同拥有的美妙光芒……

二十一岁那年的春天，我和几个同事在老所长的带领下，骑上令人羡慕的永久牌自行车，踏上下乡检查的工作路程。

如今，想起林场令我深深思念着的乡亲，也想起从未敢忘怀的梦一般的岁月，倍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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