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鼓励

■张耀华

2013年4月24日凌晨时分，睡梦中的我突然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说父亲快不行了。为了与父亲见最后一面，我一骨碌爬起来，与爱人夜色中驾车，飞一般赶去庐江县城。我们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离世。父亲从发病到去世不到三天时间，走时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当时，我的心就像刀搅那样痛。

为父亲办理后事时，我不禁浮想联翩。从小到大，父亲对我的培养、教育，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他老人家，他就这样匆匆离我而去，这是我至今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工作之余，我时常陷入对父亲的回忆当中，最无法忘怀的是，父亲用实际行动对我在学习上无言的鼓励与鞭策，才使得我树立信心，鼓起了勇气，战胜了困难。

我的整个小学和初中阶段的前两年都是在“文革”中度过的。几乎没上多少课，没学到什么知识。对此，一向重视教育的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我国恢复高考后，初中升高中也由原来的推荐改为考试，这可把父亲急坏了，因为父亲深知我的“底子”太薄，尤其是数理化几乎是一窍不通，在升学率极低的情况下，要想顺利考上高中，很难。

我们正赶上由春季改为秋季招生，初中延迟半年毕业，这时很多成绩差的同学干脆放弃了复习，一些同学纷纷要求提前离校，回乡务农。父亲深知学习深造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在家乡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和高级农业合作社时，人才奇缺，只有高小文化的父亲因算术成绩好，被推荐担任了合作社的会计工作，从此他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经过不懈的努力，一直干到公社信用社主任。工作责任心和上进心一向很强的父亲尽管发奋学习知识，刻苦钻研业务，并且干了四十多年的财务工作都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但他更深切地体会到文化水平低给工作带来的诸多困难与不便。因此，对我们兄弟三人的教育，十分重视。

一向语言不多的父亲果断作出决定，将他在信用社的一间宿舍让给我专心复习，并请来我的初中任课老师，为我补习，而他自己却是天天晚上步行五华里的路，回到家中休息，第二天一早再赶回单位上班。我很珍惜父亲为我创造的条件，紧紧抓住临考前短短几个月的宝贵时间，吃住在父亲单位，摆脱一切干扰，每天早晨五点左右就起床读书，早饭后立即看书或做题，晚上学习到深夜，恶补初中阶段的文化课。这期间，父亲省吃俭用，却在食堂打些好菜给我增加营养，同时在精神上鼓励我，让我一定要树立信心，无论成败都要大胆迎考。经过四个多月的苦战，我终于考取本县的一所高中，而我们全校三个毕业班近一百六十人只考取了十一人，升学率还不到百分之七。

父亲无言的鼓励和殷切的希望，成了我发奋学习的不竭动力，上高中后，我一面吃力地学习高中阶段的课程，一面继续复习初中的部分功课，有时竟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经过两年紧张、刻苦的学习，我又顺利考取了浙江的一所专科学校。在这之前，学校要进行文理科分班，并采取个人自愿报名的方式确定文理科班学生。我由于数理化基础很差，而对文科则比较感兴趣，便毅然决然地要求分到文科班学习，在得到父亲的支持后我便一门心思地投入到文科的学习和复习迎考当中，否则，要想顺利考取大学，也是不可能的。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成了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父亲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眼看新生开学报到的日子就要到了，但对于只有十八岁，从小在农村长大，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的我来说，要独自一人远离家乡，到地处浙江杭州建德县的专科学校上学，父母亲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父亲决定亲自送我到浙江上学，于是我们父子在九月份的一天挑着行李出发了。

当时的交通很不发达，连像样一点的等级公路都很少。我们从家乡的镇上坐汽车一路颠簸到省城合肥，又从合肥坐上硬座列车到蚌埠。在蚌埠等了几个小时后终于等来了沈阳开往上海的一趟普快列车。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上火车时，发现每节车厢都是人满为患，连车门边、过道上都是人，甚至座位底下也躺着人，这样的阵势对我来说，还从未见到过。我背着一只书包较为轻松地“钻”到了车厢里面，有一位好心的上海人看我一副学生模样，问明情况后，将三个人的座位腾出了一点空间让我搭上半个屁股坐下。可是，挑着行李的父亲却怎么也挤不进车厢里面，而且由于人多也无法将行李放到座位上面，只好将箱子和被子竖在车门旁边，人靠着行李站着，这样一站就是二十多个小时，而且在车上熬过了整整一个通宵，当火车终于抵达上海站时，父亲的两条腿都站得失去了知觉。

到杭州后，父亲顾不上好好看看西湖美景，这时我又偏偏发起了高烧，父亲急忙陪我去附近的医院看病。当校车来接我们去远离杭州一百六十多公里的学校时，父亲是多么想坐上校车一直把我送到学校啊！可是，由于新生太多，校车座位有限，学校接新生的老师怕一百多公里的山区公路太颠簸，一再谢绝家长前去学校。

父亲对我学习上的关怀与鼓励以及亲自送我上大学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但每当我想起都感觉到平时话语不多的父亲对我的爱有多深。从小父亲培养我，教育我，并鼓励我树立信心，战胜困难，努力成才，还经常教我做人的道理，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引导我学习本领，诚实做人，就是希望我长大后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一个无私奉献、诚实守信的人。如今父亲不在了，我只有将对父亲的无尽思念化作无穷的力量，更加孝敬母亲，尊重他人，更加努力工作，诚实做人，奉献社会，只有这样，才是对父亲最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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