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同亚莉

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没念过书，不识得字。

母亲一辈子没有生育孩子，抱养了我和弟弟两人，因此年轻时便受了不少奶奶的责骂和村人的议论，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我刚记事的那个时候，她常常和奶奶父亲弄矛盾，每次吵架，她都哭着喊着说不想活了，要去跳井，在我们姐弟的哭喊和乡亲们的劝阻下，她终于没跳成井，并且更加对我和弟弟呵护备至。那时候生产队记工分，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两个拖累，只算半个劳力，一家四口只有一个半劳力，挣得的工分刚够吃的，有一年天旱，生产队只分了每人五十斤口粮，这点粮要坚持一年，那不是易事，因此听邻居们说母亲将白一点的麦面擀面条给我和弟弟吃，她和父亲则吃又黑又粗的窝窝头和面汤，这样一直坚持到第二年麦收。

我和弟弟上学那阵，书本费还不算贵，但那钱对于老实巴交，只知道种地的父亲来说也不容易，因此母亲便借钱买鸡，养鸡卖蛋，靠卖鸡蛋的钱供我们上学，那鸡蛋比什么都重要，谁也不能随便动。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医生劝她吃一些鸡蛋补补，可她怎么也舍不得。有一次父亲偷偷地拿了些鸡蛋到集市上卖了，买回了几盒烟，母亲知道后气得不得了，硬是让父亲将那烟拿到几里之外的集市上退了。

母亲是家里的掌柜的，中国的家庭大凡掌柜的都多少有些脾气，我的母亲也不例外，而且脾气较大，最受不了的就是我们不听她的指挥而各行其事。有一回我探亲在家，二十出头的弟弟在外打牌一宿没回家，第二天早上母亲便找到那家，从牌桌上将弟弟拉起来扭头就往回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回家后才气呼呼的说个不停，我劝说弟弟大了，玩一两次牌就当众拉他不合适，母亲一听我说她的不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哭起来，一会儿哭她命苦，一会儿哭我们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她的话了，一会儿说供我上了大学，现在挣了钱把家忘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和弟弟合起来气她，哭的又伤心又哀怨，吓得我和弟弟不敢申辩一声。等到晚上气消了，她便给她信奉的神耶稣祷告说：让我上班平平安安的，弟弟打牌时老输不赢的，说那样他就不再打了。

以后的日子便再也没有顶撞过母亲，知道她那不合潮流的话永远都是为我们好，知道她的骂里渗透着无私的爱。时间长了，孙子也有了，家里的经济有了好转，母亲也感到顺心多了，便不自觉地减少了她的哭骂，逢人都说儿女孝顺着呢。穿着我们给她买的衣服便东家西家的串门，不为别的，只为显摆她的儿女懂事孝敬，惹得我们背地里直笑，她便说，东村谁家的孩子又有出息又能干，西村谁家的又好吃懒做又不孝顺，教我们向好的学习。

唉，我的母亲，这就是那在故乡惦记着我并为我夜夜祈祷的心底好脾气大的母亲，您知道您的儿女魂牵梦绕着的还是那温馨的农舍和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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