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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一张床 ◆许 丽

来源:淮河晨刊 2018-10-24 12:28   https://www.yybnet.net/

高枕无忧绝对是个骗人的词儿。

外出夜宿宾馆,因同行的只我一人为女性,故独自霸一间房。深褐色和白纱两层窗帘,褐色带牡丹花纹的地毯,奶黄色柔和的灯光,两米宽的大床,床上用品干净整洁,环境不可谓不雅致,可我就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窗外月色如水秋虫呢喃,忍不住给夫发短信:睡不着……旋即,夫回:“这才刚走,就想家了?”“才不是,是想念我的床了,这床太软、枕头太高了,一点也不人性化,为什么不搭配两个矮枕头呢,咋睡咋不舒服。”

想念一张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真的无法说清,恐怕是应了老家那句“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草窝”的俗话吧。一向好睡眠的我偶尔在外睡不着,究其原因也只能是想念那张夜夜相伴的床了,而床上最重要的,当然是枕头了。枕头好不好、舒适不舒适,于我而言最关乎睡眠质量了。宾馆里的枕头基本都偏厚,四个枕头就像四块大大的雪糕,枕着吧,屈得难受,不枕吧,又感觉头朝下了。折腾来折腾去,忽然灵机一动:把枕芯掏出来,将两块大浴巾叠整齐塞进去,嗯,高矮刚好,也不计较它偏硬了,一夜好觉!

少时读《红楼梦》,除了对宝黛钗三者之间的感情纠葛记忆深刻,另外最神往的记忆就是书里描述的卧房,尤其是那些小姐和宝玉的床了。还记得,潇湘馆的床,挂檐及门围子处着空婉透雕,床楣糊有竹子绢画;怡红院的架子床,门围子及腿足牙子上有尊贵典雅的浮雕;“刘姥姥二进大观园”中,刘姥姥和板儿随宝玉进到探春的秋爽斋,因床上纱帐所绣花虫过于逼真,板儿用手去抓被刘姥姥打骂……可实在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彼时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刘姥姥醉卧宝玉房中,醒后所惊叹的“这是哪个小姐的绣房,这样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宫里的一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但这确确实实成为了我的一个梦想——— 等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照这样子打造卧室。

婚后先后住过四套房子。对于我这样一个佛系的人来说,装修的事基本上是不过问的,但主卧和窗帘必定要亲力亲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卧室也越来越合我心意了。现居的是紧挨着航校的房子,卧室窗外就是部队那一排排整齐的营房、绿茵茵的篮球场和一片片园林。室内浅粉色小暗花墙纸、鹅黄色高档纱质窗帘,配以白色雕花的床和家具,墙壁挂一白色欧式钟和一幅写意山水图。每天清晨,军歌嘹亮,“绿窗春睡觉来迟。谁唤起?窗外晓莺啼。”微风拂过纱窗,懒卧床上,听窗外鸟雀争鸣,别提有多惬意了。我的卧室我是王!床上用品每一样都精挑细选,我是一个十足的蕾丝控,蕾丝啊花边啊必备,喜欢浅紫、粉蓝、淡绿,一套套全是公主范儿。每换一套,都会惹得儿子一顿埋怨:为什么你们的床总是这么好看,哼!夫却委屈地说:你一个男孩子,吃的哪门子醋,也就你妈少女心不死,害的我一大老爷们天天睡这种床。

那日,夫说准备邀几个朋友来家坐坐,叮嘱我一定记得要把床上用品换得“爷们”一些,我一口答应了下来,谁承想那几日特忙,就把这茬事给忘了。一段时间过后的一个周末,夫拉长着脸秋后算账:看看你干的好事,我都成了他们的笑柄了,只要我不应邀出去,他们就说我陶醉在温柔乡里舍不得离开。我喏喏着:这么严重啊?真不是故意的,要不咱补救一次呗?夫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说:算了,事已至此,难怪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下我可心花怒放了,追着他问:是你英雄,还是我美人?夫的脸上便有了那无奈的笑容。

孩子在外地读书,思念情之于我难耐。隔三差五微信问他可想家?他每每斩钉截铁地回:不想!就是想念我的床。遇上这样的“铁石心肠”,我也只好收敛起自己的自作多情,健身、码字、旅游,将个人的业余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既然他不挂念爹娘,那咱就自得其乐吧。国庆长假转瞬即逝,孩子假期即将结束返校,中午我午睡起来一看,厨房赫然摆放着一袋大米、一桶油、牛奶、酸奶各一箱,净水机上新换的一桶水。孩子说:我爸腰不好,平时这些重活都是你干的,我走之前帮你买好收拾好,你就可少跑几趟了,看你这小巧玲珑的样儿,我在学校想着都不安心。夫一本正经道:你不是说从来不想家只想你的床吗?孩子笑着答:我爸就是实诚人,哪个孩子不迷恋家、妈妈的味道啊?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是不把想念挂在嘴边罢了。你看我妈都知道,想念我的床,其实就是想念给我拾掇出温暖舒适床、营造了安逸环境家的爸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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