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仙侣无觅处

流行不衰的名曲《教我如何不想她》，作曲便是本文的男主角赵元任先生。赵元任幽默多才，一生中的逸事很多。其中最为当代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跟杨步伟女士的婚恋。赵元任、杨步伟的结合，堪称现代最美满的婚姻，人称为“神仙伴侣”。新式结婚

1921年6月初，胡适接到赵元任的电话，问次日能否去小雅宝胡同跟他和杨步伟小姐（韵卿）共进晚餐。赵元任一向爱到胡适家中长谈音韵学，那是他们在康奈尔大学留学时就有的习惯。胡适多少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为了有备无患，第二天就带去一本自己注解的《红楼梦》，像礼物一样精美地包装起来。可是，万一猜错了怎么办呢？他又在外面另外包装了一层普通纸张。

胡适回忆：“茶后，元任取出他手写的一张文件，说要是朱大夫和我愿签名作证，他和韵卿将极感荣幸。赵元任和杨步伟便这样结了婚。我是送给他俩礼物的第一人。”当时新郎29岁，新娘32岁。

这对新婚夫妇起初的设想还更简单，连这点手续都要省略，打算只给亲友寄一张通知单以及他们在中央公园的合影。结果赵元任被老友任鸿隽劝阻，说至少应该找两个证人签字，贴四毛钱的印花税，以示合法。

赵元任夫妇寄给亲友的通知书上说：两人已于1921年6月1日在北京自主结婚，“因为要破除近来新旧界中俗陋的虚文和无为的繁费的习气”，所以他们申明，除底下两个例外，贺礼一概不收。这两个例外是：“抽象的好意，例如书信、诗文或音乐等，由送礼人自创的非物质的贺礼”；“或由各位用自己的名义捐款给中国科学社”。他们执行得太彻底，连赵元任姑母家送的鲜花篮都退回去了。

胡适证婚的当晚，将消息通报给一直在打探此事的《晨报》。第二天，《晨报》用特大号标题刊出《新人物的新式结婚》。如此新颖脱俗的结婚仪式，轰动一时。

相亲相敬

两位“新人物”当然是自由恋爱。

赵元任祖籍常州，是清代著名学者赵翼的六世孙。1904年父母去世，两年后长辈为他订婚，未婚妻是江阴一位远房亲戚。留学期间，赵元任多次写信给伯母、叔父等请求退婚，未果。现在“和杨韵卿恋爱日深”，他专门回南方一趟，正式解除婚约。

赵元任精通英、法、德、日等多种文字，会讲30多种中国方言，他以语言学家名世，被誉为“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他给自己找的太太，也不同寻常。杨步伟生于南京，12岁以前身着男装，被大家称作“小三少爷”。

杨步伟的曾祖是曾国藩的进士同年与好友，祖父和生父、嗣父都曾在驻欧洲使馆工作，参与清末的维新变法或赞助革命。她幸运地得到祖父和父亲的新潮思想滋养，最早进入女校，20岁出头就担任女校校长。

1913年，杨步伟前往日本东京大学学医，1919年回国，与同学李贯中合办妇产科医院，成为当时中国寥寥无几的女医生、女院长。

婚后10年，杨步伟生了4个女儿，未能重操医生旧业。4个女儿皆学有所成，女儿女婿都供职于教育界，全家3代有18人获金钥匙奖。

但杨步伟对于结束职业生涯，还是有过遗憾。她这么告诫年轻人，或许也说服自己：如果女人婚前接受了充足的教育，有更多专业经历，即使婚后退回家庭，也“愈能拿家庭的发展当她自己学识长进的机会，不会拿家务作自己退步的推脱，等子女们长大离家，她在社会上也才会更有自信心。”

杨步伟快言快语，富于决断和行动力，有能干之人的果敢霸气、不由分说。赵元任不喜欢担任行政职务，只愿埋首学问。中央大学请他任校长被拒绝，后来校方干脆将说服的电报直接发给杨步伟。傅斯年打趣她：元任若做校长，还不是你做？

杨步伟怡然自得地说，自己与丈夫性格大相径庭，共同生活一辈子居然没有离婚。金婚时，杨步伟写了一首打油诗：吵吵争争五十年，人人反说好姻缘。元任欠我今生业，颠倒阴阳再团圆。

一对夫妇走到暮年，还愿来世再结姻缘，无疑是他们对自己婚姻的最好礼赞。拥有类似幸运的人，为数不多。 （据《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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