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越来越不喜欢那些所谓“提纲挈领”的历史“著作”，刀光剑影、成王败寇、改朝换代，仿佛任何个人的生活都可以忽略不计，任何个体的血肉都可以被无情碾压。也越来越警惕那些对历史的所谓总结和提炼，它们凸显历史的一个面向，却也往往容易让人忽略另一个面，就像这些年无数迷恋民国的著作中，何曾提过如新凤霞《美在天真》中所记的那般底层悲惨。

所以我宁可去看冯骥才《俗世奇人》这样的书，那里的人挣脱了历史的绑架，每一个人都有鲜活的面孔；我更愿意去看连阔如《江湖丛谈》这样的书，一切江湖秘闻、喜怒哀乐，都是小民们真实生活的写照。而在文学作品与个人回忆之外，另一种熔铸了历史、掌故、细节、风俗等等内容，兼具学术性与故事性的非虚构写作，则真正让历史有了血肉的依托，宏阔而不空洞，细密又不失洞见，是一种用笑谈江湖的方式来叙写历史的可贵方式。秋原的《茶馆之殇》就是这样一本令人击节赞叹的好书。

所谓“茶馆之殇”，自然是要讲北京茶馆的兴衰往事。往事纷繁芜杂，历史面目模糊，要讲好这段历史，绝非易事。作者于是选择了4个独特的角度切入：相声《皮裤胡同凶宅奇案》的创作成因，老舍《茶馆》剧本内容，天桥的兴起，以及相声等曲艺行当的创生发展。对相声和话剧等作品的分析，是结合了当时的历史现实进行的，换句话说，无论《皮裤胡同凶宅奇案》还是《茶馆》，这一个作品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作品中所说的内容和当时的历史真实存在着哪些不同，等等问题，都在书中有细致的分析。这种分析显然需要极为庞大的知识储备，《茶馆之殇》呈现出来的作者对那段历史以及北京城生活风俗的所知之广，令人惊异。

茶馆的兴衰，和清廷以及满人的兴衰紧密相关。以茶馆的兴起而言，清代北京城，满人住北城，汉人居南城，其实是一种民族隔离政策。清廷强制满人不许随意离城，满人于是只能前往茶馆消闲，从而导致大茶馆生意兴隆与

茶馆文化盛行。在引述老舍《茶馆》内容的同时，作者增加了大量旗人的生活和掌故，将茶馆的历史写得丝丝入扣。期间对肃顺的描述，可谓以小见大的精彩之笔，这位企图大刀阔斧重振清廷的大臣，虽然自己身上毛病很多，但能狠心革自己人的命，“敢改祖宗的规矩”。但辛酉政变，肃顺被杀，“改祖宗章程”成为十恶不赦的大罪，“晚清五十年间，有深入反省头脑的旗人不算少，但一想到肃顺这等宗室出身、生前高居御前大臣的大人物都因此掉了脑袋，谁还敢重蹈覆辙？”机会一再错失，体制和思想难以触动，于是谁也阻挡不了历史的下行了。

历史之外，《茶馆之殇》中对话剧、曲艺、电影等等的发展描述，都深得机要，其中原因，在于作者能将眼光放到当时的历史情景之中。比如作者写到，相声最开始只是在一场曲艺表演中为热场和避免中间冷场，演员给观众讲的几个笑料，“笑果”最佳的砸挂对象当然是官僚体制，是针对上层建筑展开挖苦声讨。但得罪官府，观众倒是乐了，演员的下场却比得罪观众还严重。由此导致一大批相声艺人甘于自轻自贱，分不清做艺与做人，类似“我是你爸爸”风格的伦理哏大行其道，过硬的基本功没练好，却专门说荤臭活儿以低级趣味博取喝彩。相声在天桥的民间曲艺中也基本沦为末流。而到了1917年至1926年，政权更迭频繁的北洋政府无暇对文化界施加强力压制手段，使这段年代成为难得实现真正思想活跃的世俗社会，一批好的相声作品才得以诞生。

灌注在历史叙述之间，《茶馆之殇》中处处都有极为丰富的人物故事和风俗描述，北京城的各种场所、各色人等，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来来去去，出演了一出活色生香的历史剧。如果我们对相声、话剧，甚至电影感兴趣，这确实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江湖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因为所写均有理有据，有出处有考证，这笑谈背后，分明还让人看到了凝视历史的温情泪光。

新闻推荐

10万月饼送学子 石油大学2.6万名学生每人领4块月饼

9月11日中午,满载月饼的货车开进校区,学生正在发放月饼。月饼上印有学校标志性雕塑。文/片齐鲁晚报·齐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