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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西,半生只恋一座城

来源:济南时报 2020-08-11 13:47   https://www.yybnet.net/

□张佃水

凤凰城,车马慢

赤脚蹚过石板桥,卧坐于岸边长满青苔的岩石上,迎河远眺,水色苍茫青山老。我不是翩翩少年,只是旅人。

千年的沱江孕育了古城凤凰的水乡底色,她不似江南水乡的呢喃细软,隔水把盏;也无壮志豪情的大江东去,逝者如斯。看那一江青幽幽的河水,依着石岸、城墙缓缓流淌,世世代代哺育着古城儿女。从那小小窄窄的乌篷船上,传来艄公悠远的号子,鱼鹰三三两两掠过水面,激起片片浪花。浅水滩头,青衫布衣的女子拎着小孩洗菜戏水。两岸鳞次栉比、灰白相间的土家吊脚楼,挂着五颜六色的“万国旗”,别有一番人间烟火韵味。

顺水而下,穿过虹桥,一幅幅绮丽水乡的画卷便展现于眼前。万寿宫、万名塔、夺翠楼等一一闪过,烟雨迷离间,一种远离尘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凤凰城的街道巷里依地势而建,深浅、偪仄,捉促、潮湿而生趣盎然。时而豁然开朗,眼前挂满一树树盛开的鲜花;时而迎壁而立,令人猝不及防,差点灰墙碰鼻,有猫一只卧于其上突见人而惊诧不已。巷内有院,院内有花,花树下的石桌上茶色正酽,静待归人。

江色犹晚,街边木槌打酥糖的响声阵阵入耳,那弥漫在整条街里的香甜,招惹得游客纷至沓来,你一捶我一捶打得起劲;还有那小小门头的古旧店,店口只容一人侧身而过,两旁还挂满了湘绣、蜡染及羊头骨、根雕等玩意儿。及进店几步,店面悠然铺展开来,各种湘西风情的绣品及织染衣物琳琅满目。店主是一位娇好的中年土家妇女,热情好客,给大家耐心介绍着心仪的要带回家的礼物。

来凤凰古城,缘于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更喜欢黄永玉老顽童在九十高龄陆续记录下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那时的童年那时的风物那时的凤凰人。

从前慢,半生只恋一座城。

梦里茶峒

只为你的到来,我等待了千年。漫步茶峒阶阶清亮似水的石板路,走过斑驳的风雨桥,便来到青石砌就的小小码头对岸。有三两只渡船系于光滑的石栓上,年青英俊的船工,头带毡帽,倚河眺望。一切都那么安逸,一切都归于自然。

悠然屹立的白塔,早已成为了茶峒不可或缺的象征。茶峒的美,融入了遥远旅人的殷殷期盼,寄托了贤士达人的归园之梦。那依河而居的座座吊脚楼,那宽宽窄窄的条条雨巷,那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翠竹,那深翠竹篁中鸟雀的次第鸣唱,如此地引人神往而忘归。别样的茶峒远离都市的喧嚣和浮华,仿佛林泉深处杳然飘出的歌声。

清晨的茶峒,一阵轻风撩起她的面纱。雾气缭绕的清水江,被早起浣衣女的木槌声敲醒。紧接着,两岸吊脚楼的咿呀开门声,小渔船的欸乃划浆声,炸油坨坨的吱吱声此起彼伏。一群背着背篓的少女们小碎步走向拉拉渡,嘻笑声顿时洒满迷离的渡口。

上世纪30年代,沈从文先生戎马隐退后,历经京华的人情冷暖,饱受人间的世态炎凉,返归湘西凤凰古城。那时的他,在初夏的阳光沐浴下,坐在院子里,在枣树、槐树枝叶荫影间,写就了中国田园牧歌式的小说《边城》。茶峒古镇、白塔、拉拉渡及翠翠二老等凄婉的爱情故事,从此映照在世人美好的记忆里。

在茶峒,时光的痕迹很轻,宛如梦境。

云巅的凉灯

凉灯的灯亮了。穿越千山万水,只为那车马劳顿之余一份难忘的惊艳时光。

凉灯苗寨坐落在湘西凤凰九曲十八弯的大山尽头,一个老鹰歇脚的地方。

当丝丝缕缕的雨像细纱飘扬开来,寨口几棵老态龙钟的香樟树越发显得苍翠欲滴,有的直刺苍穹,有的虬龙盘缠,树身挂满了枝枝蔓蔓的藤条和绿油油的青苔。站在树冠遮盖的野草地之上,沧桑感自心头油然而生,并映出自我卑微的渺小和无助。

凉灯的美充满了生命的本真。黑黝黝的瓦灰青色的墙搭配出深具苗族风情的民居,错落地点缀在地头田间,院落的矮墙上有的排列着披满白霜的冬瓜,有的爬满了结着小小红果的瓜秧,两三只鸡悠闲地啄食着一只熟透了敞开胸膛的南瓜。

顷刻间,细雨竟被一阵微风带走了。远处山恋叠翠,云雾缭绕;近处石板小径,油亮光滑。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巷走走停停,座座带门楼的小院静卧两旁。院内有石碾,石碾上晒满红红的长长的山椒;看家护院的柴狗见着生人叫上两声,继续忙着追鸡。

村长王如金家的院没围墙。面西有一方小小的水塘,有鱼在游,荷花已谢;房北房东栽满了茄子辣椒等蔬菜,南瓜秧爬得到处都是,肥头大耳的南瓜一个个卧佛状匍匐在地。这种田园小景还真令人迷恋。

篝火升起来了,稻米的香味弥漫开了,苞谷烧已盛在碗。在这凉灯沉醉的夜色里,人们皆尽情畅饮欢歌,伴着远处的鸟鸣蛙唱。星空万丈似天幕,天籁之音如是闻。

凉灯的夜,若《心经》般沉静;凉灯的美,如牡丹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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