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先于我们 而至的风(组诗)

程大宝

早晨上班，我拉开门，蹲下身

系好鞋带，然后带上门

一阵风缠绕着我，久不撒手

对面的邻居，带上门，然后

躬身系鞋带，那阵风

就在屋里砰砰撞击深锈色的门

我们同乘一部电梯下楼

屋外，那两股先于我们而至的风

像两个蹦蹦跳跳上学的孩子

仅此而已

无风的夜晚

今晚无风，一排排梧桐树

是歇脚的老人，失恋的少年，落魄者

以及意外获得而惊愕者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

一棵树。而环城河边有微风

柳枝摇曳，轻抚我们看不见的夜的肉身

水波粼粼，是万事传承的最好象征

借黑夜昭示各行其道的往来者

就是这个样子吧

人们各自用意念

在空旷中交融，抚慰，倾诉

静也有风，动也有风

去山泉汲水

去山泉汲水，是我清晨第一件事情

薄雾轻涌，告知山间一切。而脆响的

鸟鸣，是少年的一声口哨

风，也不知道把这声响带往何处去消解

拾阶而上，足音敲碎静寂

旋转着，消隐于沥沥喷涌的泉眼

顺阶下行，世间的一切伸出手

状如堂皇之室钢琴的音阶，只是

手无形，风无状，泉水无声

一阵风过，唯有头顶的天空寂静

水桶中的天空晃动

被风关上的门

门被风“咣当”一声关上

父亲觉得这个场景如此熟谙

他现在有点懊恼，不理解刚才

为什么没有伸出手阻挡被风关上的门

楼道里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此时被风关上的门像一幅招贴画

他竟然走入画中，轻易地开合那扇门

那开合中“咣当”的声音如此悦耳

以至他

看到了一阵又一阵人的进出

钥匙此刻已成赘余，风，似乎无处可逃

而他，开始来来回回追风

“咣当”，“咣当”，“咣当”……

他开始喜欢上这种游戏

一株幸福的栀子花

一株幸福的栀子花

她的幸福在于她在无风时的愣神

她傻傻地想着自己的心思，无察

绕着她的嘤嘤嗡嗡蜂，蝶

一位少年走过来，她的香气像泼下的

一盆水，不偏不倚浇在他的身上

少年一脸惊诧的快乐

消融在栀子花园的

深处。起风了，栀子花睁开眼

她复瓣的睫毛之间有了共鸣

在林中，在空中，在心中，眨动她

满树洁净的眼睛。没错

这是她一年间最委婉的表达

有重音，有轻音，有轻重音的交替

像极了盛开的欣喜和凋零的哀叹

风谣花枝，花瓣落成段落，香气成为

隐喻；风，成为隐寓

少年已经穿过花园

走在更远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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