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诗意 □张军霞

我家的楼下就是公园,这几年,公园里实行亮化工程,几乎所有的角落——广场、湖畔、廊桥、篮球场等都安装了电灯,晚上灯亮以后,差不多整个公园都亮如白昼。但有一个地方,却连一盏电灯都没有安装,那是一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盖了一个小亭子,广场的周围种植了许多花草树木,还有一面是临水的。我当初有点奇怪:为什么唯独这个广场不安灯?直到有一天,一个月亮正圆的十五的晚上,我到那个广场附近去散步,看到一位同事坐在小亭子里,就走过去和她打招呼:“你怎么不去亮堂一些的地方坐呢?”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因为这个地方没有灯光污染,更适合赏月啊。所以,每逢月圆的时候,我都要来这里坐一坐。”听了她的一席话,我才明白了公园设计者的良苦用心。原来,这里刻意不安电灯,正是为了给人们留下一个赏月的好去处。同时,我也对这位同事刮目相看了,她活得多么有诗意啊!

其实,月光明亮的晚上,我也喜欢下楼散步,绕过假山后面的鹅卵石小路,月光从路边树的枝叶间倾泻而下,地上仿佛铺了一层霜,让人觉得如梦如幻。有一天晚上,当我像往常一样在月下漫步时,路过一片竹林,看到石桌的旁边,坐着一对年轻人。桌子上面摆着高脚酒杯和大小不一的几个盘子。是的,我没有看错,他们的餐具不是一次性的塑料盒之类,而是家常厨房里用的瓷器,精心准备的菜肴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切成小块的水果上面,都插着小小的竹签。他们并排坐着,低声聊天,时不时举杯。我无法判断他们是恋人还是夫妻,却分明感觉到,这样的月下野餐,有着别样的意境。此时,月亮的清辉像银瀑一样从夜空中倾泻下来,照射到竹林里；月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投射到石桌上,形成了斑驳的光亮。微风轻拂,竹林摇动,婆娑的竹影便也在石桌上摇动,石桌上的月光便碎成了点点闪烁的繁星。在这样的情境里对饮,是何等旷达的意境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风吹竹影动,我歌月徘徊。朦胧的月色带人走进朦胧的意境,尽享着月光下的浪漫诗意。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唯恐打扰他们的雅兴……

记得多年前,我曾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那里属于城市的边缘,没有市中心的繁华,当然也少了许多的喧嚣。华灯初上的夜晚,我常常坐在阳台上看书,偶然也怀着思乡的愁绪发呆。有一天晚上,月光格外皎洁,我忽然听到一阵优美的箫声传来,听不懂是什么曲子,却分明感觉到每一个音符都像静静流淌的乡愁,触碰到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第二天晚上,我仍然期待能够听到箫声,可惜的是,很多天过去了,吹箫的人再也没有来。就在我快要忘记这件事情时,又一个月光明亮的晚上,熟悉的箫声再一次响起。我顾不得想太多,一路循着声音找过去。我的住处附近有一个湖,箫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我走到湖边,看到一位老人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正在深情地吹奏,那流畅而朴实的旋律,如同树枝温柔的摇动,令人心醉。朗月在天,是一种朦胧的幻境；星河灿烂,穿越了数亿年的光阴。夜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使夜空更增加了一层迷离的色彩。月色下的湖水,柔和得像一个含羞的少女,风儿轻轻掠过,水波流动,水中的月亮变成了无数碎片,像无数阳光下的镜片一样闪着银光。整个湖面是朦胧的,像是蒙了一层纱。湖边的花草树木也是朦胧的,让人感觉如在梦中。在这样朦胧的夜晚,在如水的月华下,在静谧的湖边,悠扬婉转的箫声响起,如泣如诉、如梦似幻。箫声回荡在湖边、徘徊在湖面,传向更遥远的地方。

我坐在一边静静地聆听,直到一曲终了,才忍不住对老伯说:“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您吹箫……”老人淡淡地一笑:“我每个月最多只吹一次。”我好奇地问:“为什么?”老人深情地抚摸着手里的箫,说:“我感觉只有在明亮的月光下吹箫,才能吹出那种婉转低回的意境,每月阴历十五,是月光最圆最亮的时候,所以这一天我就会出来吹箫。但如果十五的晚上天气不好、没有月光,我也不会吹……”原来,老人追求的是一种幽雅空旷的意境,月下吹箫,是一件多么美又多么富有情趣的事情啊!月下吹箫,和山中望月一样,带给人不同的感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今夜的月光,依然轻盈曼妙,但古时那些赏月的才子佳人,你们现在哪里呢?月光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我们应该尽情地享受月色的美好,让自己的生活多一些月色下面的诗意和浪漫。当如水的月华洒满田野山间的时候,我会在心底向生活致以崇高的敬意,尽情地享受月色下的美好时光；当我深情地凝望夜空中那一轮皓月的时候,我会感谢上苍,只因它安排了我与月亮的美丽相遇。可惜,月光常常有,懂得享受到月下诗意的人却不多。也许,我们走得太快了,忽视了月光的诗意和浪漫。我们真的应该放慢脚步,不为别的,只为了等一等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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