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海的女儿”

参加经典童话分享活动的雅致同学合影。

灯火

我的少女时代，不容易阅读到经典作品，所幸在文化系统工作能看到市图书馆的馆藏书，得以从《安徒生童话》里结识《海的女儿》。从那时起，美人鱼的形象便植根于心，如影随形。

后来，我为人妻、为人母、为人祖母，经历了人生的不同阶段，更能理解美人鱼的纯真善良和对理想生活执著追求的勇气和力量。

很多年来，我都憧憬着能到那遥远的国度，与心灵相通但无法交流的美人鱼四目相对，当面表达爱怜和赞赏，随之感叹：相识时我们都是少女，如今我老矣，你却依然年轻！

终于，去年秋天的北欧之行圆了我长久的愿望。闻名遐迩的美人鱼雕塑，在丹麦哥本哈根的海滩边楚楚动人。我靠近她身边，分明看见明眸中眼波在悄然流淌。她用深邃的目光凝视大海，任日出日落、潮退潮涨。她就这样，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终年守望。我突然莫名地感动，把视线转向大海蓝天。俯仰之间似乎觉察到她的嘴角在上扬！她是不是还在期待，随时会飘来幸福的云彩，降落眼前逐波踏浪。

耳边响起小孙女在幼儿园演出时扮演女巫稚嫩的模仿：“你想跟王子交朋友？可以！但是你从此将变成哑巴，还要把美丽的尾巴变成人类的腿！”我猛然回过神，伸手触碰她双腿下端的鱼尾，感受当时蜕变的撕肝裂肺。这无异于金之于火、玉之于琢的打磨，火淬斧凿的剜心刮骨！她该是多么如痴如醉地渴望新生活，才心甘情愿放弃所有美好忍受巨大的疼痛！她怎么会知道，奋不顾身毅然决然义无反顾的付出，并不一定会得到回报。

果然，因王子的误会错失了这段姻缘。她坦然接受厄运，静默如水，消失在如她内心般澄澈的大海蓝天。只留下这雕塑，悄无声息，守护永恒。

永恒的故事才能代代相传。记得大孙女三四岁的时候，每次听到故事最后都喜欢刨根问底：“奶奶，那后来呢？后来美人鱼真的死了吗？”我回答：“美人鱼不会死，她化作天上的星星啦！”想必孙女对此记忆深刻，最近她在作业中写道：“夜晚的星空好美，仿佛有千千万万只精灵。远在天边的爷爷啊，您可知我正望着星空寻找，找您那颗最耀眼的星星！”童话故事的唯美直抵人心，让一代又一代人膜拜传承。童话故事人物内心的澄澈，使眼里放出富有能量的光，为我们在人生跋涉的路上点亮希望之灯。

再次与这光亮碰撞，是在安徒生故居的纪念馆。我附在雕塑前轻声问：“你为爱付出生命，值吗？”她沉默不语。我只有用村上春树的话喃喃自语：“如若相爱，便携手到老；如若错过，便护它安好。”她明知与王子结合，要接纳生之痛、伤之苦、逝之殇。她明知手中这把刀，或刺向王子使自己重生或束手自成泡沫。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她果断地承受苦难牺牲自我，优雅转身告别眷恋的大海人间。她是海的女儿，又不仅仅属于大海，刹那间，源自内在热量回馈的光芒升腾绽放，成为人类善良和勇气的标榜。

也许是心心念念，在返程候机厅的长廊，我们又不期而遇。雕塑偏安一隅，迎来欢喜的遇见和送往伤感的别离。相逢自然喜悦，告别总是忧伤，而最深的痛，莫过于说了再见后再也见不到，万物依旧你却不在的“此恨绵绵无绝期”。我怜惜她没有底线的善良以至伤痕累累终不言弃，再次抚着她那柔弱的肩膀说，对泰戈尔的“你受的苦、吃的亏、担的责、忍的痛，到最后都会变成光，照亮你的路”我深以为然。我还对她说，即使人生变化万千，总有我待你如初见。

作别北欧，波罗的海的厄勒海峡又遥不可及。而在我心里，海的女儿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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