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日照城（五）

范仲文

十三

苇笠和草帽在土产门市部里应该能够买到，那要不买土产，买洋气点的工业品呢？过了东楼、西楼，现在的百货大楼，当时大概叫做第一门市部。平房，黑瓦顶，也是根据十字路口的地形特点盖成曲尺形，虽然是平房，但比普通平房宽敞。

现在极少有买布自己做衣服的，那时却是极少有买成品衣服的，能够穿件上海、青岛产的成品衣服是很洋气的事，第一门市部里成品衣服不多，各色布料不少，进了日照城，门市部里割块布，手巧的自己剪裁，手拙的左邻右舍中求巧人帮着裁；找专门的裁缝，那就太讲究了，“三转一响”中的缝纫机在家中利用率还得很高的。割布的售货员手中尺子是特制的，一头有铁片儿，量好了，尺子一头儿对准位置在布上切一下，攥紧了，双手用力，嘶啦，一块布就扯下来了。这动作透着干脆利落，大概还有一种破坏的快感，《红楼梦》中晴雯撕扇子，她还不如来卖布呢。

撕布之前应该先交钱吧，怎么交？布料柜台对面，店中间位置，有个高高的水泥收款台。水泥上刷着油漆，收款台上方，辐射出许多根铁丝，射到各个营业员的位置，铁丝上有铁夹子，顾客说要多少布，交上钱，打张“扉子”，钱应该是和“扉子”一起夹在那个铁夹子上，放铁丝上猛一打，带着响声，沿铁丝轨道飞向收款台，那边收好款，盖上章，再夹上，带着响，又打回来了。

十四

卖点心的地方，卤酥，蛋糕，糨巴梗，还有“门挂鼻”，多是散装的，现买现称。称好后，倒进纸里，很巧妙利索地包装好，讲究点的再附上红纸商标，扯根纸线或者是棉线扎一下。这种打包的功夫可能得专门训练，有些售货员动作非常娴熟。据说有业务能手，叫“一把抓”或者是“一刀准”。这“一把抓”，就是一把抓起，扔秤上，就是想要的斤两；“一刀准”，就是一刀切下，扔秤上，也是想要的斤两，当然这都是高手。“一刀切”多是说卖肉，切下来，没有现在这种塑料袋装，而是用草绳子系，如果功夫不高，切得不准，肉零碎了就不好系。

那时的售货员可不是现在商店里的服务员，物资紧缺，售货员们牛得很，脾气也大，是“八大员”之一。第一门市部糖果柜台有个女营业员，当时应该是三四十岁吧，外地口音，可能是火气大，嘴角上常常起疮，所以就常常点着紫药水，很“寇”，态度极差，极少给顾客好脸色。糖果柜台是小孩子最喜欢转悠的地方，一次，我拿着一笔大钱——— 一毛钱，在糖果柜台前研究半天，奶糖三分一块，高粱饴二分一块，硬糖一分一块，有椰子味的，有橘子味的，有奶味的，反正是想用这一毛钱尽可能尝很多样糖，鼓足勇气喊大姨，如此这般各来一块糖。我话还没说完，这个大姨就操着外地口音发作了：“你钱儿不多事事儿不少……”劈头盖脸一顿骂，我糖果没有吃成，拿一毛钱，脸红耳赤让她给骂跑了。十五

第一门市部的对面是邮电局，也是利用地形，营业大门坐东南望西北，正对着十字路口。邮电局向东是鞋厂，现在轻工业办公室的位置，鞋厂后来搬到城南，早已经破产了。鞋厂的黑皮鞋好像只有一种样子，类似现在的军用“三接头”。那时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工资也就二十几块，一双皮鞋大概也得这个价钱，要不然怎么会“穿皮鞋的大步抄”。还有一种类似劳保皮鞋的翻毛皮鞋，半高帮，也得好几块钱一双吧，青年穿双这个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名牌运动鞋。鞋厂对面是五交化商店，“三转一响”中的许多产品多是在这里卖。

十六

再往东一走，就到了日照县革命委员会，简称县革委。路北是北院，县革委办公场所，路南是南院，家属院，现在已经成了东港区政府广场。记忆中北院唐山地震后搭了很多防震棚，不少单位在防震棚中办公，直到县委迁到城西岭上，防震棚才拆掉。县革委大门两边墙上，也是有老式宣传橱窗。路南家属院，沿街一排二层筒子楼，恢复高考后，要用大红纸放榜，就曾经贴在这筒子楼的北墙上；筒子楼中间有个门洞，就是家属院大门，进去全是平房。这排筒子楼是干部楼，能够住上筒子楼的大概得是县里正局级，也就是现在说的正科级以上干部。什么标准呢？上面一间下面一间，前面再搭个棚子当伙房甚至住人。那时不少机关里的青年干部结婚，单位只给一间平房，中间拉个布帘子，里面是床，再弄个高低柜，帘子外是饭橱和小饭桌，门外靠窗搭个小棚子，生上煤球炉子，是伙房。

一九七八年前后，县革委在现在东港区委、区政府位置，这是日照县的老衙门，县城坐落在这里，据说风水上也是大有讲究的。北倚南低北高的河山，像是一把太师椅，左手城东岭，右手城西岭，左膀右臂，东面营子河，西面有大路，青龙白虎；南看奎山，高低起伏，像个笔架，号称“一县文峰”，朱雀玄武，这个说法很有气势。街门里坐着，“奎峰作笔架，东海当砚池”，大概得眼底有风云，胸中有丘壑吧。“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能弹？”

“群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这是老话，南院北院风云我可不知道啦。

十七

县革委往东，现在国美电器那地方是城关供销社，路南是城关招待所，招待所东就是东饭店，二层楼，规模不如西饭店大，从这个饭店向北看，就是东关大集。现在太阳城市场东的“日照市场”是大棚，再向南是个卖土产的东关市场大棚，过了海曲路是条斜向的东关南路。其实，从这几个大棚一直到东关南路，底下是条沟，当年这条沟没有盖上，石头砌的河堤，北通营子河，营子河的堤上还专门有个闸门，水可以顺着营子河通到这条东关河里，城里的几条水沟也能够把水排到这河里，向东南流去，不知道这河是不是当年的护城河。记忆中的东关大集，逢五排十，就在这河两岸一个摊挨一个摊，热闹。

“卖菜不施水，买主赚了便宜还撅着嘴。”有那买菜的，就到河底下打上水来，洒到菜上；或者是到河底洗菜、择菜。小孩子比较感兴趣的摊子，是卖“咯螺”和“蛎磋”的，“咯螺”用茶碗量，二分钱还是五分钱一碗，有一种尖尖的“吸咯螺”，尤其受小孩子欢迎。拿当时五分或者是七分钱一把的老式铅笔刀，把“吸咯螺”那个小头向着铅笔刀那个小圆眼里一别，就断了，嘴先朝小头一吮，再掉过大头一吸，“滋儿”一声，津津有味。

新闻推荐

实事90问，你关心的“码”上知

实事问答

青岛新闻，故乡情，家乡事！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青岛，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